景轩的眼睛里，根本没有皇帝的身影，只有清泉一人。
景戎跟在皇上的身后，那看着景轩的眼神简直是不能再厌恶一点儿了。他知道景轩这么久一直在躲着他，那些不断找上自己的麻烦也少不了他的插手。要不是碍于皇上在面前，景戎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冲上去的欲望。
可是他若是真的，想要杀了景轩，又怎么会等到今天还不动手。
他不过是想留着景轩，让他亲眼看见自己夺得了江山，成为盛隆的主人。然后再把他送去和他那心爱的清泉一起，关进万劫不复的地狱中去。
景戎心里，夺下江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所有和自己作对的人通通都解决掉。他不会知道什么叫顺天应民，什么叫无愧于心。
“儿臣参见父皇，兄长。”
景轩行礼，只是皇上目光空洞得根本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景戎倒是很配合地回了礼，完美地隐藏着他的内心。
“皇弟，数日不见，王兄就为你带回了一份大礼，皇弟要怎么感谢兄长啊？”
景戎刚刚的行礼完全就是多此一举，他紧接着便不顾任何礼法地走到了皇帝的面前，迫不及待的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景轩。
“什么大礼？”
景轩没有理会他的挑衅，故意装作不知道的问着景戎。现在所有的人都会看着他像一只跳梁小丑一样，在皇上面前丢尽颜面。
“皇弟不会不知道吧！”景戎怒道。
清泉冷笑。
恐怕在场的，只有景戎还被蒙在鼓里，他面前的景轩早已不再是曾经被皇上抛弃的那个皇子。
他会是盛隆未来的君王，带着盛隆走出阴霾的最后希望。
“皇兄，还是请吧，兴成的少主就由本王来迎接了。”
这里已经没有景戎什么事了，景轩笑着就要把他请下去了。
景轩猝不及防的一席话，让这场浩浩荡荡的队伍不再是一场对刺客清泉的押运，而变成了对兴成少主聂清泉的豪华护送。
连皇上都亲自接见，这是什么样的无上殊荣。
清泉真是没想到景轩会想出这样一幕来，让局势变得极其微妙，简直妙不可言得有些痛快。
“如果她不是呢！”
景戎突然攥紧了拳头，现在的自己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被贪婪蒙蔽了双眼，才会失去了自己一直以来最重要的主动权。
景轩从他把皇上带离出宫的那一刻起，就知道属于自己的机会到来了。他洗净了朝堂，拉拢的人心。得知清泉还活着，更是当即便预谋了这场计划。
他不会再在景戎的面前有任何的躲避，他不仅要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还要拼尽全力保护那个他心里最重要的人。
“清泉姓聂，是兴成镇北王聂成风的女儿，她的母亲就是明缨公主，她是兴成最后的血脉。”
这个身份，皇上终于清清楚楚地从景轩的嘴里听到了。清泉感受到了他细微的情绪，但是在他的那种疯癫状态的隐藏下，其余的人谁都感觉不到。
清泉是兴成的少主，一个最苦命的少主。
“你调查得这么清楚，真是别有用心了呢。”
“彼此彼此。”
这两个人，说话的方式真是从来不变，在皇上面前也敢这样的放肆。彼此彼此，看来早已有人动了这谋权篡位之心，不知道皇上听了是怎样的心情。
他们当真都当清泉身后的这个皇上，疯癫成性，无药可医了呢。谁能想到，这天底下最大的谎言便是人前装痴的顶级权利呢。
“既如此，王兄该如何处置这兴成的余孽残党呢？”
说到底，景戎想要的，就是清泉早点死了才好。她是他计划里永远的意外，甚至还会威胁到自己的性命，这样的隐患怎么能留。
交给景轩处理，恐怕清泉就再也再也死不成了。
景戎一定不会让清泉死的那一天消失，他会想方设法，送她去和兴成的过去团聚。哪怕只是便宜了她，平平凡凡地去死。
“谁说清泉少主是兴成的余党了？”
景轩突然笑了。
“她可是我们盛隆不可多得的人才。恭喜父皇得此上佳鹰犬，来日必将佑我盛隆光辉繁盛。”
景轩又突然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向他的父皇行礼。
“恭喜皇上，欢迎清泉少主归顺盛隆。恭喜皇上，欢迎清泉少主归顺盛隆！”
整齐划一，全部都臣服在了盛隆皇帝景炎，和兴成少主清泉的脚下了。
景戎身后的这些士兵的头脑并不是不明白眼前发生的事，只是他们都只是一个守卫的兵，没有说话的权利。
景轩安排了人混入其中，带头跪了下来，那其他人一定会像条件反射一样，都跟着一起跪好的。至于他们喊些什么，从来都是只过舌头，不过大脑。
除了景戎站在了那里，气得双手都在颤抖以外。其余的人竟然都跪在了这琉光城的皇宫门前，气势之浩大竟然让清泉真的有了一种自己被迎进宫的感觉。
景轩的妙计当真没有让清泉失望，她若有若无地笑了。是在笑自己终于可以不再受苦了，也是在笑景轩的胜利就近在眼前了。
这么久了，清泉已经没有什么别的奢求了。她只想看见景轩站在权利的顶端，而不是其他的任何一个人。
曙光似乎到来了，清泉抬起了头，看着云雾下面蓝色的天空。
圣医堂。
清泉再一次泡在了热水里，感受着那阔别已久的炽热再一次淹没了自己。
上一次像这样的时候，单熠还好好的，自己还在等着他回来。
真是此地别燕丹，昔日人已没，今日水犹寒。
清泉的伤感来得没有缘由，消失的也就没什么踪迹。她的心早已不知从什么时候变得格外的冰冷了，冰冷到这么多热腾腾的水也暖不化。
她小心地擦拭着自己的伤口，只有这一抹若有若无的伤痛还提醒着她什么是现实。这热水里被景轩安排加入了草药，泡久了竟然有些乏力和困倦，不知不觉清泉就开始昏昏欲睡。
这充满了热气的浴室里，悄无声息地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他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伸出手便掐住了清泉的脖子，把她从温暖的困意里拖了出来。
清泉本能地抱住了自己的身体，要不是这木盆里的药汤不仅浑浊还飘满了药草，清泉怕是早就屈辱地想要去死了。
自己的脖子被死死地扣住，后劲紧贴着木盆的边缘，动弹不得。如果这个人不是殷焚天，估计清泉就喊人了。她如果现在喊了，那么她以后就再也不用喊了。
“你，来干什么？”
清泉费力地说道，她觉得自己猜不出这个殷焚天要干什么，所以她就毫不掩饰地问了。
“清泉，我的宝贝啊，真是不能把你一个人放出去太久，许久不见我都想你了呢。”
殷焚天松开了清泉的脖子，骷髅般手指摸着清泉的脸，有意无意地帮她擦掉了脸上那些不知是水气还是冷汗。
“这个帝朝已经腐朽，朝堂上尽是尸骨。你要的，难道就是这样的一个世界吗？”
清泉压着内心的恐惧和恶心，语气听不出情绪。她没有忘记自己和这个瘟神的约定，只是她早已在心里决定“违约”了而已。
“我可以让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听我的。所以，这个世界什么样，根本不重要！”
殷焚天收了手，骨节分明的手攥成了一个拳头，一用力嘎巴嘎巴地响。
清泉闭上了眼睛，缓缓地说道。“不，那不是人间的世界，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殷焚天突然冷笑道。
“你有什么办法呢？”
清泉看着他紫绿色的眼眸，看着那抹熟悉的戏谑和嘲讽。
她也曾想过，自己这坎坷的一生究竟能改变些什么。改变自己的命运，为自己而活，是她一直的执念。她觉得自己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其他的还有什么是需要她来做呢。
她很渺小，如果世界毁灭她真的什么也做不了。但是现在渺小的她也可以改变命运，这就意味着，她需要做些什么。
“我可以让这天下的所有人，老有所养，善有所依。”
殷焚天笑了，这是一个清泉从来没有见过的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