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木叶森森的小院儿，虫鸣鸟叫，花叶相见。
“你不用特意来看着我。我不会再找他，也不会自杀。”杜秋浓蜷膝坐在床上，纤细的小腿微露，脚趾上涂着鲜艳的红指甲，她一手抱着膝，另一只手指尖夹着半截香烟，被燃着的纸忽明忽暗，远望想天空的星。她扭头看着拎着食盒站在隔断的余杭，打着卷儿的发垂落在眼前，她艳红的嘴唇挂着一抹妖冶的笑。
房间里已经被搬空，除了一张床，一张圆桌，一只圆凳，就是床尾放着的一只竹编的兔笼。
“我若想自杀，有千百种办法，你盯得过来吗？”杜秋浓下床赤脚踩在地上，在一角关着兔子的竹笼前蹲下，在竹篮里捡了一根草送到兔嘴前，“何必呢，他既然要结婚了，还管我做什么。”
“他会在婚后送你离开。”余杭将吃的摆在桌上，走到床边弯腰将绣鞋搁在她脚边，“吃饭吧。”
“我不会离开。”杜秋浓站起来，将烟卷送到唇边狠狠抽了一口，慢慢吐出，蓝灰色的烟雾晕在她面前，朦胧中透着诱惑，她穿过那层薄烟，凑到余杭面前，细长的眼睛微眯，“或者说，他是因为放不下我？”
余杭眼皮一抬，偏头冷静地看着杜秋浓近在咫尺的脸，沉声道，“他是太在乎苏清和。”
“没有人比我更爱他。”杜秋浓挑衅道。
“你的爱对他来说只是困扰。”余杭递给她一双筷子，“吃饭吧。”
“你跟他说，我是不会走的。”杜秋浓抱膝坐在圆凳上，指尖夹着烟，抬头看着走到门口的余杭。
余杭回头看了她一眼，蹙了蹙眉，轻叹了一口气，走了出去。
清暖拿着一只玉镯对着阳光看，瞥到刚走过店门的余杭，回头对清和说。“那不是余杭嘛！”
“他怎么在这儿？”清和看着余杭的背影挑了挑眉，扬声喊了一声，“余先生？”
余杭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心口微滞，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往自己来时的路看了一眼，隐隐有些担忧。勾了勾准唇角，手插在口袋里转身走了回来，看着清暖和清和，以及站在一边的朗亭，笑问，“三位怎么在这儿？”
“Shopping！”清暖扬了扬手里的镯子，迷茫道，“你对这些东西懂不懂？做个参考。”
“入手冰凉，玉质细腻，通透且水头足。”余杭接过她手里的镯子，对着阳光看了看，轻轻敲了敲，递给清暖，“再看这里面的飘花绿如翠羽，加之声音清脆悦耳，算是中上品。”
“一个镯子能让你说这么多。”清暖挑眉看着那只玉镯，与另外一只做对比，“我看没什么不同啊，这个一样很漂亮嘛。”
“这只玉镯的成色差一些，声音虽然清脆，但并不悠远，仔细看能看到里面少许的细纹，只能算是中下品。”余杭拿起另外一只镯子，分析道，“不过这雕花层次分明，倒给它增色不少。”
“这位公子一看就是行家！”掌柜的出了柜台，看着余杭拱手道，“我这儿还有一件珍品！公子给掌掌眼？”
余杭谦虚道，“我也不过是略懂些皮毛。”
清暖不满掌柜的狡猾，皱眉道，“就是说这两个镯子都不怎么好了？”
“二姐，”清和拉住清暖的胳膊，指着余杭，“看他怎么说。”
掌柜的从后面小心地捧着一只方形锦盒走出来，取出一方帕子将锦盒打开，垫着帕子将一枚平安扣取出。
“血玉。”余杭看了一眼眉毛一挑，转身对着光看了看，“血色鲜亮饱满，确实不可多得。”他将平安扣递给掌柜的，朝清暖撇撇嘴笑道，“但阴气重，不适合作新婚礼物。”
出了铺子，清暖对着阳光打量手里的玉佩，仰地太靠后，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朗亭眼明手快地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到怀里。
“那血玉阴气重是怎么回事？”清暖扭头问余杭说。
“这要从血玉的成因来说，血玉是人死咽气之时强塞于咽喉，久置千年，死血透渍，血丝直达玉心的结果。”余杭笑着说，“简单来说就是从千年陈尸中挖出来的东西。他那件东西却还不是人血沁，应该是狗血沁，将玉塞入狗嘴，将狗活活噫死，尸骨埋于地下几十年，刨出来就是了。”
“你！”清暖本来满是好奇，本着求教的心问的，听完余杭皱着眉觉得胃里翻腾，捂着嘴干呕了一声，抓着朗亭额胳膊，扭头泪眼汪汪地瞪着余杭，“恶心死了你！”
余杭耸耸肩不可置否地笑了笑，扭头问清和，“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你去忙你的吧，就不用陪我们了。”清和说，他正午的时候那么匆匆的一定是有什么急事。
“我也很少有时间出来，趁此机会也能好好转转。”余杭说。
一趟逛下来，余杭倒是跟朗亭谈得颇为投机，从希腊文明聊到文艺复兴，从莎士比亚戏剧到弗洛伊德梦的解析，从哲学聊到建筑。
“你们两个聊了一路了！”清暖忍无可忍地瞪着跟在身后的两个人，目光落在朗亭身上，“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多话！”
余杭手搭在朗亭肩膀上，调笑道，“说明纪先生更喜欢我哦！”
“二姐你别理余杭，他这个人特别地自来熟！”清和想起自己跟余杭的第一次见面，撇嘴道。
朗亭回头看了一眼余杭，走到清暖身边，揽住她的肩膀，毫不吝啬自己的温情，手抬起她的下巴，轻轻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清暖脸一红，瞪了朗亭一眼，推开他，拉住清和的手，推开了虚掩着的院门，快步走了进去。
“三小姐，你们回来了，大先生到了。”小恪小跑着接过朗亭手里的礼盒，余杭拎着一只礼盒递给他，小恪看着他撇了撇嘴，就是不接，“余先生真会赶趟儿啊！”
“你这张嘴就该给你缝上！”余杭笑看着他，伸手拧着他的脸，“怎么就说不出一句好听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