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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黄金劫

小说: 南有男后 作者: 半壶春 字数:4651

  是夜,梁都东郊八十里外某个废弃的山神庙落脚。

  韩小义心道这些学武之人还真不是吹,存心要奔垮了这些人,他也算被大哥连拖带拽,折腿陪君子了。

  这不,半道上就甩了一半老弱,留到此处的,姑且算作别有所图的送死鬼。

  天一黑,外头吹了风,下起雪,自然能留下的,无不盯住那些死士。

  期间各自生了火,在尔东生的热情邀请,韩满子兄弟便莫名成了他们一拨。

  死士团自顾自烤热了饼子吃,似乎没有再当好人的打算。

  韩满子兄弟沾尔东生的光,也好歹有了吃喝。

  唯独剩下那群乞丐,乞丐其实心里早已料定他们是假扮花子的大户。

  尤其死士这一队,在他们看来,定是没啥脑子的肥羊,自以为不过几个保镖护院,拼了一口气宰了便发大财。

  等他们随手抄起棍棒,渐渐围住那群死士,韩满子看来,他们定不是第一次干这杀人越货的勾当。

  韩小义却怕得很,直往大哥身后藏,吓道“大哥他们……”

  “别怕,不关我们的事儿。”

  “哦……那要不咱跑吧。”

  “你要敢冒头,就关我们事儿了。”

  乞丐头果然很配合的,扭头狠狠瞪了韩小义一眼,算是彻底烘托来人他大哥一贯的睿智。

  继而语气嚣张的对那群死士威吓“是你们自己交上来呢,还是要劳我们自己动手?”

  谁知人家恍若未闻,吃饼的吃饼,整衣的整衣。

  一群饥民叫花子那能知道,那群人仔仔细细整理的衣袖,暗藏多么致命的伏杀。

  “大哥,咱还跟他们废话什么,这些大户多半舍命不舍财,咱们还跟他们客气啥!”

  说完乞丐一马当先就奔着包袱去。

  “啊!”只听一声惨叫,乞丐快步退开,手掌心早已被一根峨眉刺刺穿,伤口很快呈绛紫色,显然剧毒。

  “阿三,怎么啦?”

  “大哥……是黄金,包,包里全是金锭子,可是他们有……有兵器。”

  “啥?黄金?!!”众乞丐惊呼,倒吸一口凉气。

  尔东生看看韩家兄弟,浅笑“两位韩兄弟倒是一点不吃惊么?”

  “尔大哥不也是,彼此彼此。”

  “阿三……你可看清了,真是……”

  “额……是……可是……”

  片刻之后叫阿三已经倒地抽搐,嘴里渗血挣扎道“……小,小心,他们使……毒。”

  青筋毕现,四肢抽搐,七孔流血,阿三的死状,实在有些吓人。

  这样一来,乞丐里便有人怯场,只想要退。

  慌乱转身,只听啊一声,早有破空一只小箭穿胸而过,入木三分,带着热血,骇然醒目。

  行凶者保持着袖箭射出的姿势,阴狠一笑道“诸位既然都穷追不舍到了鬼门关,现在想回头,不觉得晚了吗。”

  “钱,金子,我们不要啦,都不要啦,求壮士放我们走吧,我……我们也不过是些走投无路的穷苦人,求诸位大侠高抬贵手啊。”

  乞丐大哥扑通跪下,声泪俱下,耳光自扇。

  韩小义心里虽然怕得要命,嘴却不饶人,躲在韩满子身后,探出一脑袋不屑“刚才还那么大爷,认怂倒是飞快哈。”

  嘲笑之间,韩满子却注意到哪乞丐头嘴角的邪笑,在他把一根铁钎狠狠捅进死士腰腹,血咕咚往外冒的时候,借机教育弟弟一句“千万莫看轻了疯狗,疯狗跳了墙,逮着谁都能扯下一层皮。”

  终是那死士一声惨叫,重重踢飞了那乞丐头,暴怒之下,刷刷连着补了两箭。

  乞丐头的奄奄一息,呕着血,咬牙“他们既然露……露了白……今天,就谁……都不,不会放过,兄弟们……拼了。

  众乞丐片刻迟疑,一拥而上,死士且退且杀,有条不紊。

  光是看着那些死士,徒手都能拧断别人脖子的生猛劲儿,韩小义早已抖成筛子,下意识摸摸脖子,感觉那些被拧的脖子就像是夏天的莲藕一般脆生。

  小拳头猛锤韩满子,扑在背上抹泪,呜呜咽咽道“我要是死这儿,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韩满子吓,扭头借问一句“弟弟呀,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冤有头债有主啊?”

  “没……没读过书,不知道,反正我就记得是你非要跟,是你害死我的,哼!”

  这下轮到尔东生等人诧异了,这兄弟两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还有空贫嘴?

  毫无意外,叫乞丐一伙团灭,也不过短短半柱香功夫,且场面堪称惨烈。

  血迹斑斑的假乞丐团,终于将注意力转到这一群聒噪看戏的人身上。

  “哈哈哈……您几位还真是好兴致啊,慢说别的,就这份胆气,也是张某这几年少见的,敢问一句到底是哪路英雄,张某人失敬。”死士头拱手讪笑道。

  尔东生也起身,拱手回礼“北贲将军张猛大人面前,我等不敢称英雄。”

  韩满子一听,心道果然是北军不错,却没想到带队的会是张猛。

  话说叶坚本是降臣,残暴好战,活活饿死收留他的陈文帝,改元薪汉,后称北汉。

  传说北帝叶坚多疑暴躁怕死成魔,梁都禁宫卫军,多由死囚选拔,统御之人,更是要斩百人,才能得其位。

  想北汉建立不过短短五载,平州张猛,张千钧,便是第一个在这位置上坐稳三年的大牛人。

  “大哥这个张猛很厉害?”

  “是非常厉害。”

  “那……待会儿打起来,我断背,你找机会跑,使劲儿跑,一定要活着,死也要活着!!”

  韩满子哭笑不得,叹一句“弟啊,那你这是要我死,还是要我活啊?”

  “总之反正,不许犟,你必须活着,回家娶了那郑秀儿,好好孝顺爹娘,咱家的香火不能断!!”

  “那我又不喜欢胖妞,我死了你娶不更好?”

  “你是长男,又识字,活着指定比我有用,爹娘从小也更喜欢你,你死了他们该伤心了。”

  “傻孩子啊,傻孩子,话说得就跟你真能做主似的,我要是真比你有用,还能让你断……诶,你是想说断后才对吧,傻子。”

  尔东生不觉哈哈大笑,赞赏“小义兄弟孝心可嘉,要不你这背……后,我来给你断,待会你使劲跑,我保证这坏人追不上你。”

  话说这一帮人,不尊重反派的态度实在很惹气,偏偏张猛这几年得意,除了叶坚鲜少有人给气受,所以坏脾气水涨船高,大喝一声铁拳上来。

  无论力道还是速度,无疑都是力拔千钧的强劲,张千钧此人名不虚传,外家功夫已然登峰造极。

  奇迹的是,尔东生险险避过这一击硬拳,拳落了地,厚厚的青石板变成了裂纹瓷。

  “三哥小心啊!”

  韩小义看到的是与石板一般的绝望,韩满子却只听一声三哥,笑起来对韩小义小声道“别怕,也许我们死不了了。”

  “叩叩叩……叩叩……”忽然三长两短敲门。

  随即一声巨响,本就锈迹斑斑的庙门,应声倒地,一把偃月长刀飞进来,尔东生一个纵身接住。

  张猛神色有异,阁下莫非是……

  “废话少说,看刀。”

  明显尔东生不想韩满子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奈何他是徐蝉的弟子,私下听最多的名字便是这位,就连这把大刀叫战魂,他都是知道的。

  其实对于徐夫子让他来找尤嘉这件事,他一直心存疑惑,因为能和徐蝉成为莫逆的人,却是叶坚的重臣,这对于始终心怀旧陈的夫子,显然十分离奇。

  但临行前,徐蝉却言,尤嘉是他此生最敬佩的朋友,现在看来,应当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前陈虽弱小,却道未来可期。

  虽说也是名声在外,但尔东生对付张猛,显然还是吃力的,更别说张猛此间并未带他的惯用的兵器。

  十招之后,尔东生被张猛步步逼退,闪身之间,瞄见韩满子仔细看着自己,小激动的小表情,吓一跳,一闪神儿被张猛鹰爪,撕了棉袍,现了败迹。

  眼看要坏,韩满子脑筋急转对着韩小义开口“小义,上次我同你说那被人带绿帽,卷了家产,最后报仇杀人全家的故事是不是还没讲完?”

  “是……只说到他持一把七十四斤的青铜重剑,一口气砍了奸夫全家是十一口,当他妻的面,煮了奸夫吃肉,活活吓死那女人。”

  “可这时候说这人干啥,也没工夫听。”

  “错,这时候听,正是良机啊。”

  “都什么时候了,大哥你还有心情讲故事。”

  “你可还记得那人姓什么?”

  “诶……好像就姓张是吧?”

  韩小义探个脑袋,直指张猛,“就是他呀?”

  再一看,张猛脸色果然巨变,招数也因为怒气而失了稳准。

  韩满子看见奏效,便更大声说“可是大哥同你说,我还听到过一个完全不同的版本,今天我就给你好好说说。”

  韩小义自有乖觉,点点头应和“嗯,哥你快说。”

  “据说啊,这姓张的原本也是平州一霸,仗着武功高强置下一片家业,可是外人不知道,这张家祖传的功夫邪气得很。”

  “练法过于刚猛不说,听说还要以血养器,功夫越高,杀孽越盛。”

  “这杀人杀魔了,就更容易见鬼。”

  “不管是真鬼,还是疑心生暗鬼,日夜搅扰,不眠不休,久了头昏眼花,一失手劈了妻子的陪嫁,一小姑娘,活活对半开。”

  “吓跑了全部仆人,家里也就只剩了张娘子,想想这张邹氏,也只是弱女子,自然也怕起了丈夫,可却终是未曾离弃,你说是不是啊,张将军?”

  “所以要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找大夫呗,可是一般的大夫,连张家大门都不敢靠近。”

  有意思的是,那姓童的奸夫原是他们当地小有名气的年轻医师,据说医道颇好,胆子也大。”

  “看病结识了张娘子,张家娘子给钱爽快,人也贤淑,一来二去,童大夫便心生觊觎,后这姓张的日渐疯魔,张娘子心力交瘁。”

  “绝望之际,街头巷尾传说起一种神药,巧得很正是童家祖传,叫什么清心丹。”

  “话说这药方传得最神奇的时候,说是能清心启神,顿悟升仙也不为过,更传说千金难求,只舍有缘人。”

  “果效验否。”

  “人都被煮了,后人如何晓得。”

  “哥,这样的传说,我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哦,是不是很像,那些来我们村的江湖骗子的说辞,骗妇孺而已。”

  “对就是骗妇孺,尤其是骗走投无路,救夫心切的妇孺。”

  “所以大哥你是说……那吓死的张娘子,她?”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小子你到底是谁,哪儿冒出来的?”

  “哦,张将军不认识我,我却听过好多关于您的传说。”

  “快说,这些事儿到底是从哪儿听来的?再不说,老子打扁你,快说!!”

  “那儿听来的?哦……我想想,啊,对了,我在学堂,隔壁桌同窗,他小姨夫的大舅哥的三表姐的小堂妹,说是就住你家对门。”

  “你放屁,我家对门没有人家。”

  “噢~~~那,许是我记错了,你让我再想想。”

  “仔细了,否则看爷爷不活剐了你。”

  “嗯,那好吧,我实话实说,我是真不记得是谁说的了。”

  “嗨……臭小子你敢耍我,这事儿到底是谁告诉你的!!”缠斗间,只见张猛一声暴喝,扭头朝着韩满子扑过来,目眦尽裂,声如雄狮。

  尔东生紧随其后一刀落在后脊背上,张猛一口老血喷撒到韩满子身前,倒梁一般重重砸在地上。

  血糊的一个人儿,嘴巴还一字一句,咬牙问“告诉我……谁,谁同你说,说的……”

  张猛终于一颤一颤,终是咽了气,却死不瞑目。

  韩满子此生头一回见这等猛士,吓呆,刚才有一瞬,魂都飞了一般。

  张猛死了,尔东生忙扔下刀,跑上来,拿手在韩满子眼前晃晃,喊他“韩兄弟,韩兄弟……”

  韩满子眼里渐渐聚光,呐呐问“死了?”

  “多亏你,算是死透了,你还好?”

  “失礼,我怕是有点吓到了。”

  “快看看小义兄弟吧,怕是比吓得更重。”

  韩满子一扭头,这才发现,韩小义原来早已四仰八叉吓晕过去。

  见张猛死,一众死士一拥而上,尔东生带来的人,想也不是常人。

  顷刻间门外更有许多官兵应声涌入,收拾剩下的人,自然不在话下。

  死士全部被击杀,小兵忙着搬搬抬抬清点金子。

  分别前,尔东生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对韩满子道“韩兄弟若是不嫌弃,便先随队回我大营,在下还有要事去一趟梁都,回来再细谈。”

  “尔大哥自去,韩某等你。”

  尔东生退开一步,大礼相拜,韩满子振袖回礼,礼毕,却是韩满子先抬头。

  “小心!”

  只这一声惊呼,韩满子全力推倒了面前尔东生,背后诈尸的人,耗尽最后一口气放箭,全力一击。

  袖箭当胸而入,韩满子中箭倒下,余光里,只是一团乱,听见尔东生喊“来人啊,拿药,牵马。”

  原是金子迷了眼,竟忘了检查尸体,尔东生懊恼不已。

  幸而当时身上带了好药,万幸当时东山大营,据此不过十里。

  据说当时淮司马大将军骑红云驹,风驰电掣回营,同乘的却好似一个披头散发,身受重伤的绝色少女。

  按说当时那灰头土脸,血糊刺啦是美是丑那个能看清,披头散发被错认为女子,也纯是误会。

  更可怕后世著述也都以《新陈书.南史.北定篇》中为证,关于秀武帝与少相,韩昭皙的风云际会,记述如下:

  时武帝任淮司马,领征北军,勘于北梁城外,黄荆山一线,时见北流兵劫掠百姓,帝怒,遂击杀之。

  忽见乱阵中有一人,白衣,赤足,散发,倒在马前,救起,惊为天人,更同骑回营,同帐看顾,后韩醒,帝问韩是否愿意侍左右,韩应,任帝近卫于帐,片刻不能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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