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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小说: 时光会替我记得 作者: 月下红妆 字数:3365

  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子,你知道你以后的生命里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像她这样,把自己的青春跟你的人生融合在一起。

  你那么希望她幸福,直到她真的站在你面前,带着一点点脸红地告诉你:我要嫁人啦。

  为什么这一刻,你的眼泪会如此猝不及防地涌出来?

  在熙熙攘攘的街头,过去那些年华像倾泻的流水一样淌过我的记忆,就像陈年的胶片上即使有零零散散的斑点,却依然是最珍贵的影像。

  这几天来一直浮现在韦雪脸上的那种似有若无的炫耀,在我的眼泪流下来的那一刻,消失得干干净净。她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我,语气里带着些许嗔怪:“你傻x了啊,干吗哭啊?”

  我擦掉眼泪,很真诚地对她笑道:“我高兴,真的。”

  她的眼睛里也亮晶晶的:“你真是个傻x啊……萧炎跟梦瑶他们见过了,一直说等你回来一定要跟你见个面。”

  。

  我终于见到了萧航,这个许诺康婕会让她以后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开心的男孩子。

  对,我更愿意称他为男孩子,而不是男人。虽然康婕跟我描述的时候已经强调过他看起来显得很小,但当他真正坐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是微微有些吃惊。

  萧航倒是很自然的模样,笑着对我点了点头:“我听她说过很多你的事情,终于见到本尊了。”

  我瞪了康婕一眼,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卖友求荣这个毛病,她又跟人家说我什么了?不过仔细想想,我的成长史里匪夷所思的谈资实在太多了,还是别深究了。

  康婕穿着一条浅蓝色裙子,记忆中我从没见过她穿这么淑女的衣服,也没见过她穿这么清淡的颜色,乍一看,真的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坐在萧航旁边,也不太说话,就是笑,看看我又看看他。

  我知道康婕并不是在装优雅,她说话的方式没有什么改变,还是那么直来直去的,但我很清楚地感觉到过去一直包裹着她的那层尖锐的东西不见了,现在她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柔和的神韵。

  萧炎跟我说:“你回来之后心情好些了吗?”

  我点点头,有些勉强地笑:“好多了。不说我,说说你们吧,怎么这么快就决定结婚了?”

  他们相视一笑,互相推托了一下,决定让萧炎说。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天晚上跟几个朋友一起喝了很多酒,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看到手机上有很多未接来电,全是她打来的。那时正好阳光照在被子上,那一瞬间,特别希望她就在我身边。

  “其实我很了解自己,不是什么做大事的人,不够成熟还很贪玩儿,所以我爸妈对我一直也没抱太大的期望。反正她也没想嫁什么青年才俊,我觉得我们两个就是胸无大志的一对,也蛮好的。

  “至于求婚……其实也没求婚,戒指都是后来去买的。那天送她回家的时候,看着她下车,一个人走进那条老巷子……不知道怎么讲啊,就是觉得心里突然一下很酸……然后我就下车对她喊,韦雪,要不我们结婚吧?

  “她当时都呆住了,以为我开玩笑的。我又说了一遍,结婚吧?然后这个傻x就跑过来抱着我哭,好好儿的一件衣服都被她哭湿了。”

  萧炎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一直微笑地看着韦雪,我可以确定,这么多年来一直折磨她的那些因子终于在她的血液里平息了,那匹脱缰的野马不再令她痛苦,所有不幸和不堪终于都翻过去了,她的人生从她抱着他哭的那天晚上开始,揭开了新的篇章。

  从前的那些缺失和丧失,都已经成为轻盈的过去,站在青春的末梢对它们挥挥手,此生再也不必相见了。

  但我呢?

  我的眼睛看着他们,我的嘴在说着一些祝福的话,可是我的灵魂为什么好像脱离了躯壳,飘到了很高很远的地方?

  我终于明白,以前我和严谨在一起的时候,韦雪坐在我们旁边时是什么样的感受了。那种形单影只却不得不强颜欢笑的落寞,那种强烈的对比而导致的落差,在这一刻,我终于体会到了。

  回去的时候韦雪对我说:“我真的从来没想过我会有今天。”

  我拍了一下她的头:“傻子。”

  你们一起长大,都曾那么义无反顾地去爱人,都曾有过被全世界伤透了心的时刻,都曾那样痛苦地煎熬着,等待黑夜过去,天一点一点亮起来。

  剥掉时光在你们心上留下的那层老趼,把自己最柔软的部分展开给爱自己的人看,也许痛楚会随之而来,但如果没有了这些,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她曾经说,我们两个,总要有一个过得好吧,至少要有一个吧?

  而现在,她找到了归宿,她即将披上白色的婚纱,而你作为她最好的朋友,则会穿上香槟色的小礼服在她身旁做伴娘。

  她终于遇到了那个人,年华似水,却不再让她觉得这一切是过眼云烟,稍纵即逝。

  看起来,不是很幸福美满的样子吗?

  可你终于明白,这种幸福美满,是不可以被分享的。

  我被周围所有人的温暖簇拥着,却感到了彻骨的寒冷和孤独。

  严谨,我多想像你那样,被深深爱过然后化为灰烬。

  这一生,已经尘埃落定了吗?

  陪韦雪试婚纱的时候,我一直木然地坐在一旁发呆,她们都在唧唧喳喳地商量着,但这种聒噪让我感觉自己几乎快爆炸了。

  正是这个时候,我收到了一条短信。

  我不知道为什么心会跳得那么快,顾不上跟韦雪说清楚,我手忙脚乱地收拾好自己的包就冲了出去,站在滚滚车流之中,仿佛听见了海浪拍岸。

  是陆小川。

  我怎么都不敢相信是陆小川。

  他说:我顺路来成都,你有空的话我们见个面。

  我没有计算过时间,从旅行结束至回到一成不变的庸常生活之中,究竟过去了多久,我每天醒来睁开眼睛后都要想一想自己现在躺在哪里,然后就像被人用针扎了一下似的想起来,我已经回家了,躺在自己睡了二十多年的这张床上。

  然后眼泪就会不能自抑地流下来。

  回到这种生活里,听着周围的人说着我熟悉的方言,吃着熟悉的食物,一个人穿过熟悉的街道去熟悉的超市买东西,仿佛那一切都只是一场冗长的梦。

  我觉得有些东西被我丢失了,丢失在喧闹的街道上,丢失在超市里一排一排货架中间,丢失在那些朋友们欢乐的笑靥里,丢失在呼啸而去的时光中。

  离开他的时候我就明白,爱是一回事,生活是一回事,艳遇是一回事,岁月是另一回事。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对自己说,很多人想都没想过的东西,我都得到过了,够了。

  我已经做好准备,这一生都不会再和他相见,可他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了。

  在约好的地方等他时,我的思绪回到了刚认识他时的某天晚上。

  那时我还是一个总把自己弄得很深沉的家伙,他扔给我一根百乐门,我点上之后看着空气中缥缈的烟雾,忽然问:“像你们这样生活的人,要么已经找到了谋生手段,要么就是找到了自我价值,对吧?”

  他当时正在给吉他调音,头也没抬地回答我说:“我对那些从来都不在意,很多事对我来说就是好玩儿。”

  我又问:“那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事是什么?泡妞儿?”

  他这才抬起头来,嗤笑一声,反问我:“你呢?”

  那种烟抽起来不算很烈,我轻轻地弹了弹烟灰,老老实实地说:“我不知道。”

  那个时候我想起似乎就在不久以前,我们几个女生凑在一起时也说起过这个话题,对你来说这个世界上到底什么是最重要的。

  那时的曲梦瑶还没有遇到齐铭,没想到自己的美貌在不久之后就会毁于一旦,她兴奋地说,对她来讲最重要的当然是钱啦!没钱怎么买限量的香水和包包啊!没钱怎么到处去购物啊!没钱怎么吃好的穿好的啊!

  韦雪的想法跟她十几岁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差别,嫁人,生孩子,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别再生活在跟后妈斗法、跟亲妈吵架的那种氛围里了。

  我呢?

  我顺着她们说的想了很久,结婚生子?我觉得这两件事离我太远了,就像被诅咒了一样,我总是没办法跟自己喜欢的人好好在一起,更别提什么未来。至于钱,我也不觉得那是多重要的东西。只要我想见一个人的时候,无论他在哪里,我都可以买一张全价机票飞过去看他,而他若是不想见我,我能即刻飞走,这样,就够了。

  我记得那天晚上,我认认真真地看着陆小川说,我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但我知道自己不要什么。

  他看着我,笑了笑,便再也没说话。

  不久之前的分别就像从未存在过,我看着他由远及近慢慢地走到我面前,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却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hi,来啦”。

  那些悸动和慌乱不必让他知道,他说过我不够淡定,我不想让他觉得我一点儿都没变。

  在我家附近,我们找了家餐厅坐下来,点菜的时候我一直都不敢抬头看他。要怎么形容这种忐忑呢,好像眨个眼他就会消失似的。

  “回来之后过得怎么样?”他微笑着问我。

  我装作无意地把脸别到一旁,不去看他,两只手在桌布下因为太用力地扭曲而关节发白:“就那样吧,没什么好不好的。”

  他的笑容一直都是这么清浅,我从没见过他意味深长的样子。

  那顿饭我吃得不好,因为中间他突然说:“我只是路过,来看看你,下午就走了。”

  有那么三秒钟的时间,我想我是不是听错了,紧接着我又有种想哭的感觉。

  呵呵—我叶霜琪何德何能,劳烦严谨千里迢迢跑来我的城市看我一次之后,居然还值得陆小川分秒必争地来见我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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