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随着这个声音的到来，越清冬的世界变成了一片的明黄。
刚刚掌门的责难就像是子虚乌有，渐渐退出了越清冬的世界。
少年将手递了过来，越清冬感到了一阵清凉的质感从少年的掌心直直传到了自己的手上，心中那团郁结的火也随着这阵清凉感消失无踪了。
“坐吧。”
少年将她拉到了一块空地，虽然可以说到处都是空地。
越清冬觉得今天的少年格外顺眼，眉眼间似乎很是熟悉。
“你看起来很不好，是吗？”
少年抱膝看着越清冬，诚挚如小狗的黑豆眼朝着越清冬投来了的问询的光。
“嗯，确实不太好。”
越清冬说得极为坦诚。
“我有一个朋友死了。”
越清冬想起了尸骨刚凉的巽岚，梗塞着嗓子说道。
“你想为他报仇？”
少年的头高高的抬起，望向了天空，像是不想看到越清冬此刻已经哭花了的面容。
“嗯。”
“可是，你现在也很危险。”
少年说完，将这个明黄的世界徒手撕开了一个角落，越清冬顺着这个缺口能看见现实世界所发生的一切。
自己，或者说自己的身体被人抬起，然后关进了天乾宫的地牢之中。
“比起报仇，或许，你更应该跟关心你自己的死活。”
“可是……”
越清冬想起了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的巽岚，脸上的表情就凝结起来了。
“没有什么可是，你就这样甘心自己就这样死了吗？”
少年的话像是一座灯塔，指引着越清冬一步一步直面这已经不可名状的现实。
“你还不想死，对吧？”
越清冬当然不想死。
人类在遭受让他们放弃求生念头的痛苦之前，都不会主动放弃求生的可能，这也是人类这个部族能生存至今的缘由。
越清冬穿书至今的八年来，遇到什么再大的苦难，她也没有过什么轻生的念头，更何况，她答应过当初那个看《长生诀》的自己，作为越清冬好好地活下去，不管以什么姿态，哪怕和畜生一样，和草木一般，都要活下去。
因为只有活着，一切被尘封的真相才会水落石出。
一切阴暗的，肮脏的，才会被暴露在阳光之下，然后随着阳光的曝晒，消失殆尽。
“我不想死。”
越清冬大声地回答道，没有以往的拖泥带水，这次她的回答干净利落。
“好。”
少年被越清冬的直率影响了，也不由地正坐起来。
“那么，为了改变现在的情况，你需要付出你最宝贵的东西。”
少年说得时候，偷偷拿眼睛偷溜越清冬的反应，虽然有点不想这么做，但是现在只能用那个阵法，但是改变他人的意愿本就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少年无可奈何地想。
“嗯，那，那我愿意付出我此生最宝贵之事的心情。”
在对方说出宝贵之物的时候，越清冬头一个就想到了杜若华。
那是一个，她用了心，默默喜欢的人，有很多个瞬间，她能感觉到她喜欢的人也是以相同的感情回应。
但是多数时候，都是即若即离，直至今日。
而现在应该是割舍的时候了，越清冬这样想的时候，少年已经站起了身体。
他示意越清冬躺下，然后在越清冬周身蕴起了五色灵光，灵光越来越多，逐渐包裹住了越清冬的全身。
少年拿出了一个飘带一样的东西，在她的周身缓缓地跳起了舞。越清冬之所以确定那是舞，而不是少年突然癫痫发作，是因为她能感到对方每一次转变身形都有巨大的灵力迸发出来。
那似乎是古代祭巫所跳的灵舞，又像是天上的星官在祷祝一年的风调雨顺，他是那般虔诚，又是那般的轻盈，在这个明黄的世界里旋转着，舞动着，这个世界也随之而摇曳生姿。
然而，突然间，少年戛然而止。
像是受到了什么搓着，少年的脸上出现了颓败的神色，难道，不行吗？
越清冬周身感到灵光也像是被少年的情绪所影响，纷纷散开了，越清冬坐起来了。
她看着对方的眼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发什么了什么？”
“你，你的记忆被人修改过了。”
虽然对方说的每个字都是汉字，但是越清冬还是没听明白。
“什么，什么意思？”
少年像是很不想回答越清冬的问题，郁愤地转过了身体。
“可是，我不觉得我忘记了什么……”
越清冬的手指不安地纠结在一起，就像她现在的表情，像是不知道做错了什么的孩子。
“可是，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少年猛然地转过了头，越清冬被他这一个转身吓得不轻。
那是一双不算太大的眼睛，正有些不甘地瞅着自己，眉毛有些淡，形状不粗不长，鼻子和嘴巴都很普通，但偏偏这些普通的五官组成的那张脸又让人生出想要倾尽的心情。
但是，越清冬确实不知道，他除了是自己一直祝祷的“少司命”之外，还可能是谁。
这时候，那双眼睛里的不甘转化成了失望，然后，少年扎巴扎巴眼睛，撇撇嘴，无奈的朝着自己笑道。
“那，我把你忘记的记忆给你补上，你这次可别再忘记了。”
少年的身影消失了，越清冬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屋顶，那是听云小筑。
两个孩童在硕大的圆月之下，你拍一，我拍一，玩的不亦乐乎。
他们的眼前都只有彼此，他们在这样的夜晚进行着两个人孤独的狂欢。
不知道为什么，越清冬觉得那两个人无比地熟悉，可能是由于这是听云小筑屋顶的缘故，但是越清冬记得自己是没有登上去过的。
“还是想不起来吗？”
眼前的场景又变换了。
还是夜晚，天空中下起了大雨，一个红衣服的小女孩趴在窗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她湿漉漉的头发上少了一个发带，她整个人也想是缺了一魂一样，口中喃喃地念叨着一个词。
“小灰。”
“小灰？”
“你是小灰？”
“你真的是小灰？”
突然重新回到大脑的记忆冲刷着最近不断积攒下的悲伤，久别重逢的喜悦让越清冬不顾一切地抱住了已然是少年的小灰。
突然被这样抱住，小灰有点不好意思。
虽然他的嘴角正微微地扬起。
“阿冬，我们终于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