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军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这把火捂是捂不住的。但如果不捂，不扼杀在萌发状态，它一定会把自己灼伤。
张小军内心很矛盾，也知道最终的结果。这个事件已转化为明晃晃的火把，而火把越燃越旺，想捂捂不住，想扑扑不灭——因为世界上的火源，它的兴起，不是无原无故的；它的没落，也不是无原无故的，任何人力都是徒劳的。
其实，张小军也一直在阻止这把火向外蔓延，而且格外小心，因为人言可危啊，“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何况说一不他还真染指上一些事呢？
可张小军一直在说，是刘兵心狠，不顾兄弟加师徒的感情，把自己当棋子，想把自己从这个厂赶走。
当然这只是张小军的说辞——但事情常常是，那个说得头头是道，把另一个人贬得一文不值的人，往往是在贼喊捉贼。
所以，很多人都不信。
甚至有人传言，这是张小军搞的鬼，挖了一个陷阱，让刘兵往里跳。
但这只是传言，大部分人是不相信的。其实很多时候，传言就是事情真相的翻板，只是外表粗糙些，难看一些，不那么高大上而已。
事情究竟是什么样子呢？这还是一个谜。他的师傅刘兵为何离开？张小军一直闭口不谈。
肖林不知道转了多少次班了，反正今天是换班的日子。
肖林觉得时间仿佛跟他作对一样，每次当他适应了一种新工作模式的时候，就到了换班的时间，这让他很苦恼。特别是早班，时间反了过来，要全部适应，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今天，换班倒是他十分希望的事，尤其是晚班。因为这个时间段大家都很疲倦，更重要的是，张领班每晚都要睡两三个小时，这样就可以摆脱他的追踪，从而完成“刺秘”的工作。
今天晚上似乎是一个不平凡的夜。要是以前，张领班早睡觉去了，可到现在，他还是没有半点睡意，坐在一个可以“监视”几个人的位置，精神好得很。
“今天晚上张领班怎么了？时间快凌晨二点了，还不去休息，一直陪着我们熬夜，这不正常啊！”
“这最正常不过了，作为领班，要身先士卒，给员工做好表率，同时也让他尝尝熬夜的滋味。”肖建东当然知道张领班不去休息的原因。
原来，他和肖林一直站在一起，这让张领班紧张万分。肖林在心里暗骂张小军傻，这样子只在上班的时候盯一下，就能严防死守了吗？太幼稚了！
肖林知道，当一个人被一件事搞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他的智商比恋爱中的智商更低，当然也不乏极少数清醒者，但张小军显然属于前一类。
“今晚我们就这样一直坐着，看他能坚持多久，累死他，”他看见张小军朝这边多看了几眼，再也不说话了。
但他又趁张领班不注意，迅速地附在肖林的耳边说：
“待会，他就不行了，”然后又迅速恢复原状，仿佛一个顽皮的小孩一样。
这样时间从凌晨二点到三点，从三点到三点半。果然凌晨四点时，张领班受不住了，瞄了他俩一眼，仿佛在告诫他们：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要说，更不能乱说。好比两个人打架，输的一方总是趾高气昂地说，你跟我好好等着，等一下喊人来收拾你，但他走了以后，再也不见回来。
今天晚上，似乎机器也懂得成人之美，一切正常。要是以前，两小时之内，必有磕磕碰碰，这时人就很忙碌。
但今晚是一个特例，是肖林梦寐以求的。
这刚好可以弥补这些天来因张领班的“监视”，造成的郁闷和损失。
尤其今天晚上，是弥补的最佳时机。
“告诉你，刘兵不是自己不做，而是被老板开除的。”肖建东低声说，眼睛仍然向张领班睡觉的地方看了几眼，似乎怕他听见一样。
“什么？他是被开除的？不是说他自动离职，不想在这里做了吗？”
“那是明面上的话，不要信那么多。这里面有大名堂？”
“大名堂？离一个职有啥名堂呢？不做就不做，能有什么名堂搞呢？”
“你不知道，其实是他们两个人在斗。”肖建东用嘴努努前面睡觉的张领班。
“表面上，是刘兵不满老板无缘故地裁减了他的工资，于是通过谣传来报复老板和工厂。但实际上，事情全然不是这样——事情的表面，往往由许多错误构成，只不过那一刻它们是上浮的、光鲜的、迷人的。而事情的真相一定是下沉的，而且不是那么好看，甚至是丑陋的。”肖建东能发出如些深刻的见解，那是因为他对这件事是知情人。
“那真相是什么呢？难道刘兵也是受害者，中了别人的圈套？”肖林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话，只是作试探性的口气，如果错了，就让肖建东来纠正。
“你说的没错，这件事从头至尾有一个人在暗中操作，刘兵也只是一颗棋子。看上去张小军也是一颗棋子，其实不然。这只是表象，真正的推手就是他。”肖建东又用嘴朝前努了努。
这下肖林似乎全明白了：难怪张小军要把肖建东和自己监视地死死的，似乎怕这二人之间有什么密秘传播出来，对自己不利。
肖建东进一步解密：“开始张小军和刘兵的工资是一样的，每个月都是一万元。后来老板突然把刘兵的工资每月降到7000元，原因是张小军在老板面前说了刘兵的坏话，摔了许多烂罐子。老板信以为真，在毫无任何理由的前提下就减了刘兵的工资，而张小军的工资仍然同前不变。刘兵也不是傻子，当他知道了张小军的诡计后，为了报复老板和工厂，便启动了“一石二鸟”之计，把张小军和我全搭上了。”
肖建东终于把这个谜底揭开了。
“说实话，我不怪他。相反，我觉得工厂对不住他！元老级的人物，命运却如同一个新员工！”正当肖建东为刘兵鸣不平的时候，张领班已经起床，走到了他们的身边，问了一些工作上的问题后，就坐在原来的地方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