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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深蓝

小说: 清闷凉 作者: 高女 字数:5540

  当我拿着婚礼邀请函时,我不能相信,深蓝要结婚了。

  她寄过来的有一封信件,一封邀请函,还有一件水蓝色的礼服。我拆开信封,上面写了满满清秀的字:

  阿薰:

  好久不见,过得怎么样?当年,原谅我离开你还有你们,在外流浪的时间里,尤其想念你。以前的事我也都放下了,现在我遇见了对的人,拥有了新的生活,但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所以在我大婚的日子,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当我的伴娘。阿薰,我了解你,你不会拒绝的。

  永远爱你的深蓝

  唉!我叹了口气,深蓝就是注定吃死我了。我重新拿起邀请函,上面贴着的那张照片格外惹眼。深蓝还是那副老样子,没变,重要的是,她的丈夫,是个加拿大人。真是没想到啊。我翻过去,一行地址便出现了。

  加拿大,渥太华。

  我了解深蓝,正如她了解我那样,加拿大那么多漂亮的地方,她偏偏选了渥太华,因为那里有成千上万的郁金香,而深蓝在意的,也不过是那些花而已。

  没办法,我还是要横渡太平洋,去往加拿大。路上,我还给阿澜打了个电话,我知道深蓝不可能忘了澜,而澜在美国,距离挺近,邻国。澜答应一定会去。

  下了飞机,我拖着行李箱在大厅里等待。终于,见到了深蓝,她朝我招了个手,灿烂一笑。我看着她的笑容,愣了许久。

  “傻啦,不认识你深蓝姐姐啦?”她伸手夺过我的行李箱,笑道。

  我也冲她一笑,这妮子,好像变了许多。

  坐着她开来的车,我一路上都只看着窗外的景色,真美,大片大片连在一起的郁金香五彩斑斓,在别的地方可看不到呢。当我们路过一片枫树林时,我突然想起些什么,于是扭头问她:“深蓝,你诚实的告诉我,你今年多少岁了?”

  听到这个问题,深蓝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她手握方向盘,没看我,却说:“过了今年生日,应该26了。”

  我气极:“你才25就结婚!别告诉我,你未婚先孕!”乍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我紧盯着她。

  深蓝回手给了我一个巴掌:“想什么呢你,在国外16就成年了好吧,也就你这么迂腐。”

  吵着吵着,就到了一座庄园前。

  很大,就宛如公主城堡一样,院子里种满了深蓝喜欢的花,几棵耸入云天的枫树尤为显眼,在庄园的周围就像守护神一样守护者这座城堡,噢不,是庄园。

  “行啊深蓝,长本事了,勾搭上富豪了。”我碰了碰她肩膀,调侃。

  “别乱说。”深蓝笑。

  和她一起穿越花海往前走,我突然说:“我真没想到你那么快就结婚的,而且……”

  “而且什么?”深蓝回头,问。

  “我没想到你嫁的不是copy。”我看着她明媚的笑脸一点点变僵,心里越发不好受。

  深蓝深吸口气,又绽开了笑脸。

  “深蓝。”一声低沉的声音传来,我和深蓝同时望去,一个高大外国男子,朝我们走来。他走到我面前,礼貌地伸出手,我呆滞了一会,才伸出了我的手。

  “你好,沉薰。”

  “卡尔。”他笑,伸回手环住了深蓝的腰肢,朝她笑了笑。深蓝也看向他,眼眸里带着无尽的温柔。

  我突然之间好像明白深蓝为什么嫁给他了。

  “请进,沉小姐。”卡尔稍微侧了个身,打开了大门。

  果然,里面就如外面一样梦幻、奢华。我脱下外套挂在门边的衣架上,脚踩着软软的地毯,连带着整颗心都变软了。

  “卡尔先生中文讲得不错,学过吗?”我坐在沙发上,问。

  “倒没有学过,只在中国留了几年学,深蓝教了我很多。”卡尔泡了壶茶端过来。

  深蓝瞥了他一眼,打发他:“你不是还有事要出去吗?赶紧去,迟到了可不好。”

  卡尔无奈地笑着点头,起身向我打了个招呼就上楼了。

  手中捧着温热的红茶,我问:“婚礼什么时候?”

  “下个礼拜,”深蓝看着我,“让你早点来,也是想看看你。”

  她真的变了,首先她外貌上就变得黑的很多。当年她可是有名的雪美人,在阳光下近乎透明的白,现在总算没有那么恐怖,看上去也健康了些。

  我放下茶杯,拍了拍她的脸颊,皱眉:“怎么黑了这么多,加拿大挺冷的呀,你下田耕地去了?”

  没好气地拍开我的手,深蓝笑骂:“你才下田。我来加拿大之前去了趟非洲,回来就晒黑了呗。现在想来也挺傻的,怎么偏偏去了非洲呢。”

  “你可不是这样没有原因去非洲的人,”我了解她,“你去非洲,无非是因为copy,深蓝,你不打算和我解释下吗?”

  深蓝沉默了会,还是没开口。我叹了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红茶香味,气氛显得有些怪异。

  过了许久,深蓝还是没打算开口,见她这副样子,也没打算再逼她。卡尔这时候下楼了,深蓝站起来,帮卡尔打好了领带,笑着嘱咐他开车小心,卡尔在她脸颊上印下一吻,对我点点头,便走了。

  深蓝一直靠在花雕木门上,看着卡尔的车走远了,才缓缓收回视线。

  “你还记得我喜欢哪个作家吗?”她看着我。

  没想到她一开口便问了这么个问题,我愣着了,盯了她好一会,才回答:“三毛?你好像挺喜欢她的。”

  “嗯,就是三毛,”深蓝点头,“不是因为她情感丰富,而是因为我羡慕她的爱情。她想去沙漠,荷西无条件支持她,还帮她在沙漠里捣弄出一个家来。那就像……不管三毛让他做什么,他都毫无怨言并且乐在其中。总之,我很羡慕,一直很羡慕。”深蓝看着我,她那双眼睛里有太多我看不懂的东西。

  “你这么说,是因为copy……不懂你?”我想要说什么却被她打断了。

  深蓝笑了笑,她关上了木门:“阿薰,你知道的。”

  我无法理解地对她摇头:“深蓝,他……copy陪了你5年,我不知道这5年在你心里算什么,但是copy对你一直都是认真的。”

  15岁那年,深蓝路过操场,在空阔的看台上,第一次见到copy,她说她从没见过这么干净孤单的男生。他一个人,坐在台上,太阳斜射在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衬衣,水洗的牛仔裤,深蓝说:“那是他惊艳了我的模样,也是我最爱他的模样。”

  对的,他们在一起5年了,从未大吵过,从未冷战过,从来都是手挽着手,从来都是你追我赶。他们曾经是校园里许多人都羡慕的一对。

  但是,他们还是掰了,掰得很难看。

  那段日子,深蓝没有出过门,没有吃过饭,没有睡觉,没有说话。但是分手是她提的,我知道她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平静。当她真正振作了以后,她就收拾行李走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谁也联系不上她。

  尽管她走得潇洒,但copy过得不好,很不好。

  他越发失控,经常喝醉,在街上闹事,我经常去拘留所看他,他不许任何人保释他。有一次我去见他,对他说深蓝走了,没有留下一点信息。他双手猛地抓住铁栏杆,头深深地低了下去。他手上还戴着深蓝与他一起买的情侣戒指。全世界只有这一对,私人订制。

  我鼻子泛酸,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嘴,可是眼泪还是从指缝中流出,顺着手臂滴落。深蓝,你走的时候可曾知道,这个单纯的男孩有多痛苦吗?

  你怎么能,深蓝,你怎么能?

  “copy,这个是……深蓝留下的。”我拿出一只戒指给他,深蓝走的同时留下了身上他们曾在一起的痕迹。戒指套不住她,无论是人还是心。

  copy抬头,略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眉眼,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伸出手接过戒指,拿在手中沉默了许久,然后戴在另一只手上。

  不忍再看他,我转身打算走,却听见背后传来copy的声音:“薰。保我出去。”

  ……

  深蓝淡淡地看着我,举起了她的手,对我说:“那个戒指,它就像长在我的手上一样,我废了好大劲将它脱下来,皮都磨掉了,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疼。它在我手上留下了痕迹,我就去纹身,盖住了它。纹身的时候很疼,我疼得咬破了嘴唇也没哭,当我真的看到那个疤痕被盖住的时候,我就哭了,抱头痛哭。”

  我抓住她的手,上面果然有一圈纹身,就像戒指一样。

  “你们真的以为我不伤心吗?以为我真的舍得吗?copy,对我来说确实很特别,但他不是我最好的归宿。你们不会理解我们的。”深蓝收回手,重新坐到沙发上捧起茶杯,迟迟都没有喝下去。

  气氛有一瞬沉默,我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题。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不是很懂。”我叹气。

  “我明白,”深蓝转了个话题,“澜最近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很好,不过还是没交男朋友。”

  “这很好啊。我跟你说,你们要是交了男朋友,一定得带给我过目,他们可别想轻易把你们娶回家。”深蓝笑了。

  深蓝重新倒了杯水给我:“离开你们这么久,就没有怨过我吗?”

  望着前面精致美丽的女孩,我坚信她已经变得更好了。

  “怨,深蓝,我们当然怨,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回来了,没有自甘堕落,甚至变的更好了。这就够了。”

  她苦涩的笑了:“薰,你不知道长大的代价是什么,你承受不起。'

  "论年龄我或许比你小,但是谈到感情,我确实输了。"

  深蓝望着我,欲言又止。

  有那么一刻我真恨自己那么了解他。

  “知道你想问什么,copy不和我们联系已经很久了,我打探过他的下落,有人说他移民了,有人说他去了非洲,但我就是知道,copy再也不会回来了。”我无奈的撑着头。

  在我直觉看来,哪怕深蓝铁了心和他分手,远嫁他乡,她永远都忘不了copy,就算卡尔会暂时让她忘记,但是只要一段往事,一张照片,手指上的纹身,也会让她永远想起记忆里的男孩。

  “他是对的,”深蓝眨了眨眼睛,“我曾经那么爱他,他对我那么好。”

  “别说了,你下个星期就要披上婚纱了,卡尔很爱你。你们可要好好的走下去。”

  她拉着我到花园里走走,一阵花香扑鼻而来。

  “看,”她转过身,张开双臂看着我,“我曾经说我想有个家,有个花园,里面什么花都有,夏天的时候我躺在这里晒日光浴,喝绿豆沙,冬天的时候我也躺在这里看雪花。”

  “这……”我无言。

  “对的,copy曾经承诺我他会做到,但他没有。可是我不后悔,因为有人满足了我。”

  我看着她笑了,虽然不是特别浪漫又辉煌的爱情,但是深蓝确实比以前更加幸福。

  一个星期后,在庄园里,卡尔给了她一个盛大的婚礼,那天好像来了挺多人,我只记得盛装打扮的深蓝很美,很迷人。我也记得那天,像王子般到来的copy,还是干净又孤单的样子。

  我见到copy的时候,整个人都愣在原地,澜在我耳边说:“copy不是要来抢婚吧?”

  回了神,我看了眼和我一样穿水蓝色礼服的澜,笑着摇头。

  要是copy真想抢婚,他会在深蓝遇到卡尔前动手的,我注意到,copy手中还戴着那两枚戒指。

  深蓝握紧了手,网纱下的脸有些朦胧不清。

  “好久……不见了。”copy微笑着看着她。

  这时,卡尔走到我旁边,我笑着问:“copy是不是你请来的?”

  看到copy的时候,我已经想到了。其实在copy让我保释他的时候,早该想到的。

  卡尔赞赏地看了我一眼,点头。

  “也是难为你了,准新郎。”我笑着摇摇头。

  “你看得出来,不代表我看不出来,深蓝忘不了他,我知道,她把自己埋得太深,保护的太好,我只能让她自己打开心结。”

  “今天可是特殊的日子,不考虑不一下后果吗?”

  “他们都会理解的,深蓝也会。”

  不再看他,我转头看向深蓝和copy。

  深蓝看着copy,copy看着深蓝,相视无言。深蓝戴着手套的手握紧了婚纱裙摆,越握越紧。

  最终,还是深蓝开口了:“阿薰保释了你之后,你去了哪里?”

  “你呢,你去了哪里?”copy笑了,反问。

  “非洲,索马里。”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copy的笑容微微僵了下。

  “你还记得是不是?”深蓝垂下眼眸,“我们说过要一起去,一起晒黑,一起去帮助有需要的孩子。”

  copy点头:“之前,我去了你家里,没有人,我就走了。”

  “你出国了?”

  “是啊。”copy勾唇。

  深蓝又沉默了一会,说:“对不起,之前那么绝情,让你伤心。很多事我都很果断,根本不替你思考,对不起,copy,我太任性了。”

  我静静地听着。

  “你没必要道歉,是我的错,”copy看着她,“我一直都错了,是不是?我当时太年轻,我根本想不到那么多,你明明不喜欢玫瑰,可是我却从来都没有发现,你想去大海,可是我自私的带你去了沙漠。你从来都不说,我从来都没有想过。”

  嗯,这才是copy,远走他乡,却想明白了一切。

  而深蓝,用五年时间与他相爱,用五年时间忘记他,却一秒钟将他记起。

  “这些事,你以前能想明白多好。”

  “他爱你吗?"copy突然问。

  深蓝一愣,扭头看见了卡尔温暖的目光,然后她笑了:“我爱他,非常。”

  “那就好。”copy释然一笑。

  “以后你打算去哪?”

  “我也不知道,”copy笑道,“深蓝,你一定要好好和他过下去,你会忘记我们曾经的事,但是我不想你忘记我曾经给你的爱。”

  copy脱下手里其中一只戒指,放在手心里。

  及时我作为一个外人,听到他的话,想到他曾经的撕心裂肺,我还是很不好受。

  深蓝看着那枚戒指,再看看面前依旧干净单纯的男孩,突然就笑了,笑到泪流满面。

  然后,她脱掉白色的手套,copy拿起戒指,替她戴在手上,恰好盖住了那个深蓝义无反顾跑去纹身的痕迹。

  copy执起她的手,笑了:“好了,多漂亮。”他望了眼深蓝,看见她的泪水,无奈地抬起了手替她温柔拂去:“别哭,今天是你结婚的日子,哭了多不好看。”

  我突然有种错觉,好像他们从未分开过,而今天是他们步入婚姻殿堂的日子。

  深蓝的眼泪越流越多,最后,她忍受不住伸手环住了copy的脖颈,抱住他,一串串泪水全都流到他的肩膀:“对不起,我离开了这么多年,我不后悔,我只是对不起你。为什么你不怪我?”

  伸手轻轻在她后背拍拍,copy轻笑:“我知道,我没办法怪你。因为我从未真正了解过你,我也失去了了解你的机会。深蓝,你要幸福。”

  “……你也是。”

  “不,”copy用手捧住她的脸,柔柔的说:“带着我的那份。”

  然后他低下头,在深蓝泪眼婆娑中,轻吻了她的额头:“深蓝,再见。”然后转身,一步步离开了。

  我和卡尔来到深蓝身边,我叹了口气:“深蓝,谢谢你这次没有推开copy,也谢谢你愿意接受他的戒指。”

  “这不仅仅是戒指,阿薰,他肯原谅我,他还愿意去爱别人就够了。”深蓝的泪痕还未擦干,卡尔帮她擦干净了。

  “你们要幸福。”我衷心的祝福。

  他们看着我笑了。

  深蓝曾经抱着我哭:“阿薰,一段恋情从年少走到最后为什么会这么难?”

  她一定会幸福的,从现在开始。尽管不是嫁给了美好的青春,但她将会拥有更多值得的东西。

  衷心祝福她,copy。

  很难受。

  其实事实并不是这样,深蓝确实结婚了,可是copy没有来,他一直都没有出现过。

  但是他确实把戒指寄过去给深蓝了,深蓝在婚礼当天确实戴上了。

  他们是我非常非常羡慕的一对,曾经。

  太心疼他们了。

  祝天下有缘人终成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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