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爱在冬季严歌苓

  姐姐,最初的时候,你说过我偏执,你说我变了。我变了,只是不再按照原来的方式生活了,就像你在离开青湖以后也换了新的生活方式一样。你有理由相信我和你一样,你记挂着什么我就记挂着什么,你回忆着什么我就回忆着什么。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可仍不了解彼此,就像你说的,我是个偏执的人,从来不愿意为什么改变。可是你该看得出,白紫栾为你该变了多少,我不留妖精指甲,不烫五色卷发,不穿个性混搭。我平静地看书学画,自问自答,只是不想让别人觉得你的朋友是傻瓜。我知道我傻,但我只为你傻过,就像你只为俞政楠傻过,谁让你对我来说,他对你来说,都是同样的一种救赎呢?

  姐姐,如果我死了,我一定会忘了你。我不记得你,就不记得我们有多傻,多让人心疼。我的力气用完了,再也经不起下一世的折腾。来世,就让我变成一只小老鼠,终生忙碌,在大雪封山时和我爱的老鼠轻轻地咬耳朵。

  在武汉那个大雨滂沱的夜,她身上污迹斑斑地与她并肩坐在路边,赤着脚,身边还摆着两双看不出颜色的流氓兔和机器猫的球鞋。她义正词严地问她,如果你死了,会不会还记得我?

  那些关于白紫栾的影像像古老的旧电影在柒月的脑海里一段一段的重演,最终以白紫栾心口再没有嘭嘭的跳动的节奏而落幕,她十九岁的人生便戛然而止,就这么匆匆的画了句号。

  我知道我傻,但我只为你傻过。是的,白紫栾,我也只为你傻过。

  如果我死了,我一定会记得你。因为你亏欠我那么长的时光,是要还的。我会在奈何桥畔等你,和你变成两只小老鼠,在大雪封山时窝在一起咬耳朵。

  那些呼喊,慌乱的脚步,急促的呼吸,和白紫栾的笑靥……

  一瞬间天旋地转。

  一栋两层的白色洋楼里,落地窗前的书桌前坐着一个穿着黑色棉布T恤的少年,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有一张照片。少年关节分明的手指在鼠标上来回滚动,于是屏幕上的照片就不断被放大、放大、再放大,直到模糊的看不清照片里的景物。

  那是一张街拍,清晨的武汉,隔着车水马龙的马路,对面的樱花树下两个光脚奔跑的少女,牛仔短裤和白色洋装,清冽的阳光在她们额头跳跃。画面切换,西班牙风情的街道,花纹清晰的人行道地砖上,两个穿着男士衬衫和拖鞋的女生。微风过处,面前的长发被吹起,露出二分之一的侧脸。

  少年就呆坐在这两张照片前来回切换,直到眼睛酸涩。原来,真的不是巧合。他在武汉,她们也在武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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