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手却忽然松开，江初雪疑惑抬头，看见皇帝的眼里，满是痛心。
这漫长的数月，皇帝的眼里，终于有了感情的波动，却并非喜悦与温情，而是心碎与悔恨。
“杀了你，又有何用。”江初雪从未见过那样憔悴，那样无力的皇帝，“就算你死了，朕的浅浅，也不会回来了。”
他得到了天下又如何，杀了江初雪又如何。
浅浅啊，已经坠崖，连尸骨都不肯留给他，那样绝尘而去，毅然决然。
她总是那样，那样温柔，却那样决绝，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果然是他最爱的浅浅啊，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墨无痕走出御书房，不再看江初雪一眼。
“你连恨我，也不愿意？”江初雪顾不上礼节，这样朝着皇帝吼道。
只听见皇帝在推开门的时候，声音冷漠，“朕的心里，每一寸每一毫，都是浅浅，容不下你。如今，朕连救命恩情也不再欠你。这辈子，贵妃就做这宫中好看的花朵，终此一生吧。”
那样放在自己身边，提醒着自己，折磨这自己，过去如何糊涂。
做一个花瓶般的贵妃，高高在上，却实则失去了皇帝的心，江初雪知道，会是怎样的折磨。
如今大昭已经是盛世大治，边境也安定，曦和年号下，百姓生活和顺，繁荣昌盛。
唯独王城内，冷得肃杀。
天子的眼里，再无半点温情。
在左相府开始修建衣冠冢的时候，皇帝也一语不发，算是默许。
唯独再也不经过城外唐家家族坟地周围二十里。
连长宁侯府，也只在十月，她生辰之日时，去过一次。
物是人非，满院荒芜。
那个时候，他才发现，她之前的生活，有多么朴素。偌大的侯府，居然没有任何值钱之物，清贫如洗，而翻开账本，居然多数充了军饷。只有少数几笔没有写明的支出，墨无痕已经无心去看。
所有赏赐，所有赠物，都早已变卖，转作军资。唯一没有被卖掉的，大概只剩下那一株，即将要枯萎的菖蒲花了吧。
那还是多年前，身为皇子之时，他赠予她，作为信物。
菖蒲，性淡泊，耐苦寒。不假日资，不借寸土。
就像她一样，高傲而美丽。
当时他赠送她菖蒲，何尝不是在表明心迹。
但终究，她不曾听过，他亲口说出的心意。
而此时，朱颜辞镜花辞树，为时已晚。
泪如雨下。
>>半夏光·旧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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