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地在黑暗里站着，任屋里的事物一点点明晰起来：殷红的，绛紫的，鸦青的，无论什么，都围绕着一个灰扑扑的轮廓，不是事物本身的，却是被人另加了套子，逃不掉了——只有防盗门的门孔还微微地渗着光，绿眼猫一样偷窥着，看就看吧，总得还回来——其实已经还过了——透过它，我看见：父亲接过本子，简单地看了看，然后，签字。
理智上来讲，我觉得自己不该感到震动：这只是已知结论的另一旁证，来得过于晚，有它没它都不起影响，更加无足轻重。99年成婚的夫妇，94年出生的孩子，坐实了非婚生子的真相。或许我早该庆幸了，多亏他们不相爱。
人生在这世上，总有些痛苦，是不必要的。
然而我还是疑惑，拿不准自己是不是早知道这件事，一直半推半就犹犹豫豫装腔作势地排斥在意识之外。从小到大出入境转学籍填表无数，当然我是甩手掌柜，问什么都由父母代填，但也不至于一点印象没有。又似乎打我记事开始，他们就一直在过十周年的纪念日，记性这么坏，谁知道我是不是存心的。
为赋新词强说愁，我自找的，谁也赖不着。
但恨自己是不行的，永远不能长久。早知道又有什么好？我终于泄了气，靠在门上，铁皮门上新包了人造皮，黄橙橙的，像一种兽皮。忽然身后‘咚咚’地响起来，一下下震颤传到我背上，出其不意的背部受袭，没被一口吞下去，却是叼着跑了老远、老远。
这时候活着才是折磨，只求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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