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风弱了下去，却又下起了水雪。江南的天气就跟江南的人一样，绵软的很，绝无北方大雪那般动辄扯絮铺棉的气势。南方的雪其实更像雨，只是偶尔可以见到一点白色的小冰晶，落在地上看不到雪印子，只有一洼一洼积水。
已到了掌灯时分且下着雨，街上早没了什么行人，偶尔有一两个人都缩着脖子耸着肩匆匆而过。宋小鱼撑着竹伞疾步往街角走，脚下淡绿的云头履早被一地泥浆染得不辨颜色。
街面的商铺大都已经合上门板，只有桥边一家挂“药”字灯笼的医馆尚还开着。宋小鱼转过街角，抬眼看到从医馆中透出的橘色灯光，脚下的步子不由的加快不少。
这个时辰医馆里空荡荡的，只有个年轻徒弟坐在门边的矮凳上碾药。看见宋小鱼进来，小徒弟露出个憨厚的笑，扭头望着里间的方向扬声叫起来：“师父，小鱼姑娘来了。”话音刚落，门上的蓝布帘猛一晃，一个小身影咚咚咚的跑出来，直扑到宋小鱼面前，双手一展将她的腿紧紧抱住，仰着头咯咯直笑。
宋小鱼将手中的伞靠到门边，弯腰把小家伙抱到怀里。这男孩顶多三四岁，漆黑的发上用红绳扎了个可笑的冲天辫，身上的大红夹袄衬得脸颊也是红粉菲菲的，极是可爱。宋小鱼伸手轻捏着孩子的脸颊：“阿轩，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漂亮啊？”嘴里虽然和孩子说着话，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里间门上的布帘。不一时门帘微动，一个青色的身影缓步走出来，宋小鱼一眼望过去正好对上一双漆黑狭长的双目，脸上一烫，转开头去。
阿轩回头望了望从房里出来的男子，甜甜的叫了声爹，又扭回头拉着宋小鱼的前襟，指指自己的衣服：“姨，今天阿轩的衣服好不好看啊？这是隔壁的莲花姨给我做的。”说完又晃晃脑袋，指着头上的冲天辫接着说：“这是对门的香秀姑姑给我扎的。姨，你说好不好看？”
宋小鱼笑着拍拍阿轩的小脑袋：“好看，阿轩怎么打扮都好看。”一面说一面似笑非笑的看向一旁的青衣男子。顾连城接收到宋小鱼戏谑的目光，单手握拳举到嘴边轻咳了一声，清清嗓子，一低首便看见宋小鱼鞋面衣摆的泥点，转身从柜台边拿着一方布巾过来。“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这个时辰过来，是不是大娘又不好了？”一面说一面极自然的伸手从宋小鱼怀里抱过阿轩，把布巾递到她手里。
“我娘没事。前街的方员外下月打发闺女，我给他们送绣好的盖头过去。本来送完就要回家的，突然想起你上回给我娘配的丸药没多少了，我就顺路过来再取一点。”宋小鱼一边弯腰擦着衣服上的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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