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门罗醒了。他一声不吭地坐在床上，望着我，就像一只流浪狗，可怜楚楚。我问他是不是梦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了，他停顿了半刻，说梦到了不该梦的，而且全都记得。
我拉开了窗户，天很亮。门罗说到街上走走吧，我说好。风吹得有点凉，我加了件羊毛衫，他跟在我后面，约是还在想昨晚的事。这世上，所有的人都是脆弱的，佯装坚强，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掩饰外在的不足，内心的自卑。
我问门罗纪佳什么时候到，他说大概下午。吃了早饭，我们便去了地下赌场，找她的父亲——那个衣衫褴褛、行为古怪的中年大叔。之前只是听门罗说，不曾亲眼见到。他果真是个挨千刀的人，嗜赌成性，还害了自己的女儿，即便后来的事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他也难逃其咎。
找到他时，他就像个乞丐，半个身子蜷在地上，手里捏着一块“毛毛虫”面包，铁皮的垃圾桶上还搁着，他的两罐啤酒。我告诉他，你的女儿要来看你了。他一下子恍若变了个人，“嗖”的一下从地上蹿起来，扯着我的衣角问我，“在哪，她在哪，我那苦命的孩子在哪？”门罗说，“你总得收拾一下吧。这个样子见了她，她会失望的。”门罗的话，仿佛点醒了老家伙。他顺势向四周望了望，瞅见化工厂门口的一个水龙头，立刻像马一样，飞奔过去，又像个猫一样，将滴下来的水，一点一点，往脸上泼，水花溅在他的衣服上，连那花白拉碴的胡子也泡了水。这样随意洗漱了一番，人看上去，反正精神了不少。
不一会儿电话响了，门罗说，“纪佳刚发了短信，二十分钟后到。”我问门罗，“怎么办，到哪儿去等她？”
他说，“找个吃饭的地方，让她来找我们。”
我欲伸手扶那老家伙，他倒好，一把撩开我，说自己能走。到了餐厅，简单点了几道菜，不知死活的大叔，先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阵，眼瞅着时间快到了，立马停下，喊来了服务员，让快点收拾了再点几个。我一瞅这架势，还真是了不得。原来赌鬼，也有心思缜密的地方，即便是芝麻大小的一点，也足够让人叹服了。
纪佳来了，应该是远远地就望见了父亲的那副德行，走了两下，脚步竟踟蹰了起来。“佳佳，是你吗？我的孩子。”赌鬼就这样大声喊着，然后情不自禁地快步过去，一把抓住了女儿的手。“是我。你怎么混到这个地步？”纪佳表情淡漠，与之前电话里的激动的情绪反差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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