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武斌

  回城的路上,她窝在母亲的怀抱中浅眠。母亲的嗓音还微微沙哑着,混合着窗外的飞雪声,带她做了一个有关过去的梦。

  70年代的国人们信奉着一句话,无关理想、无关灵魂,它朴实又真切、浅薄又有力。

  生下来,活下去。

  东三省曲柴河是一个贫穷落后但山清水秀的地方,空气中时时混着干草和牛粪的气息,田野里到处都是山泉汇聚成的小河沟,那水是从雪山上流下来的,夏天里都是拔凉的。河沟旁的窟窿里藏满了黑黝黝的鲇鱼,会咬小孩儿的脚趾。

  远方的山是黑绿色的,好像时时刻刻都蒙着一层寒气似得,只有晚上火烧云出来时,才会被映照出别样的颜色。大山里有猎户们赖以维生的狍子、兔子、狐狸和狼,胆大一些的晚上会跑来村里,留下一串脚印和尾巴拖地的痕迹,它们的屎是白色的,江湖散医说那能治病。

  那里就是顾家兄妹的故乡,一个在山顶,就能遥望到他国的村落,傍晚安静时,还能听见山的那头,c国村民烧柴的噼啪声。

  偏僻的小村里鲜少能养活一对儿双的孩子,顺利长过五岁,避过瘟疫的兄妹二人成为了村民心中的一对福星儿,在艰苦卓绝的年代,也受着难能可贵的宠爱。

  老三顾润成长得端正,按老一辈子的人说,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福象,小妮儿顾曼妮出生时就瘦瘦小小,十一二岁都没有锄头高,一头总是梳成麻花样式儿的头发又长又直,却跟干草垛似得枯黄。

  兄妹俩一母同胎,感情比其它俩哥哥感情更好。老三是村里的刺头,从小外号虎子,下打趴过一大帮孩子成了孩子王,上砸破过生产队队长家的纸糊窗。小妮儿的性子则截然相反,总是蔫悄儿的,像霜打的茄子,说话的时候会盯着那人笑,眼睛低低的,露出又白又小的牙。

  谁也不敢欺负老三,但更不敢欺负小妮儿。

  小妮儿是女孩儿,但却有一个村里孩子个个称羡的爬犁,是刺槐打成的,屁股垫儿上还加了层白狼毛,那块狼毛是老三第一次上山打回来的。雪不大时,那爬犁上总坐着小妮儿,被老三推着从院前的小雪坡上滑下来,雪太大时,那爬犁上就搁上一小堆旮旯耗子,老三扔,小妮儿捡,玩着玩着,就长大了。

  十几岁的时候,云里雾里的运动结束,村里的生产水平上来了,城里来了很多衣着和谈吐都不带土味儿的少年,女孩儿的头绳是透明的塑料绳,一圈圈的绑在发尾,在阳光下是七种颜色,男孩儿口袋里别着钢笔,他们不时会伸手摸摸那闪着光的笔帽,好像那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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