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黎换上了披着领子哪里厚厚的毛绒裘衣,把半张小脸都埋在了雪白的绒毛里,此时他正面无表情的跨坐在马上,看着前面身穿大氅的李承飞。
这感觉,真是很熟悉呢。
林黎看了看太阳,才刚出来,还有一会的时间。于是他从马上下来,看着身后正在忙碌清点礼物和各色东西的人不由得感叹。
“其实当正使倒也不错。”
还没等他笑一下,就听到耳边响起了踢踢踏踏的马蹄声。
“哎!老头让我给你带的东西。”
这么嚣张的人能是谁呢?当然是丹槐了。
只见来着身穿墨绿色的紧袖胡服,腰上的皮带挂着很多东西,香囊玉佩勾带,随着马匹的奔跑,也都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
他把头发编成了几缕小辫子,然后扎起来,看上去别有一股少年的江湖气。
一瞬间,他已经策马到了林黎面前,然后把两个红绳子丢给他。
“老头说,怕你们俩中了什么巫国的邪术,把这个绳子绑到脚上,就不怕了。”
“有劳了。”
林黎收到怀里,很有礼貌的朝他道谢。
那马上的少年好像是耳尖红了,他啧了一声说:“这有什么累的,倒是你这小胳膊小腿,别骑马了,进车里吧!”
恶声恶气的说完之后,丹槐就转过身调转马头朝旁边过去,还暗中搓了搓自己那微微泛红的脸。
他心里暗骂自己,真没出息,不就是长的好看了点吗?至于嘛你!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林黎被一道白光晃了一下眼。
他警惕的朝着那个方向一看,发现是丹槐腰间挂着都一把弯刀。
那把刀的背面好像满月被工整的切开一半,弯曲的弧度不可思议,刀面前宽后窄,为了让敌人一击致命,刀刃散发着丝丝寒光,好像是某种渴求血液的野兽獠牙一样伺机而动。刀柄被细细的麻绳一圈一圈的缠绕着,确保主人在战斗中不会因为血液而导致手滑。
而且那刀就这么明晃晃的挂在他的腰间,也没有刀鞘和其他的保护。
林黎看着那好像小狼崽子一样的人,暗自想到,这刀和他也不匹配啊。他以为丹槐会带个剑呢。
最好是那种看上去平平无奇,一挥出来却能夹雷带雨的。
李承飞则是看了两眼来人就兴致缺缺的转过了头,只是顾着摆弄手里的书籍。
“主子,定远伯的信来了。”
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羽洗此时双手捧着竹筒,把东西举到眼睛不从书上离开的十一皇子面前。
李承飞连眼神都懒的分给那信一眼,很明显不对里面说的话抱有什么期待。
举了一会见还没有动静的羽洗放下了手,还是劝慰道。
“定远伯虽然是个粗人,但好歹是您舅舅啊,这次来信万一有什么重要事要和您说呢。”
羽洗说话的过程中,李承飞早就在心里翻了一万个白眼了。
他当初被皇上赏给了皇后做儿子,也就多了这么个便宜舅舅,这定远伯和皇后娘娘虽然是一母所生,可是性格确实天差地别的。
皇后娘娘喜爱书画,性格清冷。而定远伯则是毫无架子和仪态,总是大大咧咧的和别人一起喝酒划拳,要是和士兵也就罢了。
平时外面的乞丐和氓民和他聊的兴起了,他也会大方的请人喝酒给人钱财。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征战沙场久了,这样的性格也就养成了习惯,和白家的那位将军颇像。
这位舅舅非常喜欢小孩子,但是因为早年在战场的时候伤了身体,不能生育,所以一直都感到很惋惜。
直到他有一次班师回朝朝皇上禀告这次战情的时候,听到旁边的宫人说皇后娘娘收养了一个皇子。
这下可把这个莽夫高兴的不行了,他眼巴巴的等到那些大臣你一言我一句的说完,然后走上前去和皇上说自己想看看妹妹的孩子。
皇上也知道他向来喜欢孩子,于是大手一挥就让他去了李承飞哪里。
当时李承飞还小,正是读书的年纪。
在定远伯兴致冲冲的过去的时候,李承飞还在一脸认真的看着太傅和他们讲解诗经。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整齐划一的稚嫩声音回荡在屋子里,上边坐着的是一个青年,他揪着自己本就不长的胡子,一脸欣慰的看着下面的人。
“好好好,将士们出生入死不容易,你们若是见到了他们,一定要尊敬...”
“谁是李承飞!”
只听哐当一声,那上书房的门被一下子推开,然后就看见一黑脸壮汉满脸“狰狞”的看着他们。然后边喊边大步流星的炒米面走来。
要知道在当时,上书房里面学习的不仅仅是皇子,还有一些官员大臣家的孩子被放在宫里教养,以示皇恩浩荡。
但是此时,看着门口那个如同小山丘一样的壮汉,就连太傅都吓的一震,更别提那些孩子了。
他们听到那人指名道姓的来找李承飞,还以为是什么仇家,因为受惊所以他们都忽略了那人身上的官服。
有几个稍微大点的,赶紧跑过去吧李承飞护在身后,瑟瑟发抖还奶声奶气的朝定远伯喊:“大胆!何人敢擅闯上书房!”
这人就是年纪还小的九皇子,别看他以后骁勇善战的,但是此时也就是一个被母妃爱护的小孩子。
他眼睛瞪的大大的,拔高声音,企图学着母亲的样子让自己变得吓人一些。可是却被几颗金豆子毁掉了这气势。
一时间,剩下的孩子们跑的跑,瑟缩在原地不敢动的不敢动,还有几个以李承飞为中心团成一团,活像是几只抱团取暖的小鸡仔。
只是他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没有人拦着这个大汉。
小小的李承飞当时气势内心很平静,他想告诉九皇兄,这人身上穿着官袍,可是话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就被推搡着护在了身后。
定远伯看着乱成一团的屋子挠了挠头,他想不明白自己只是想来看看这个从未谋面的外甥,怎么就把这群小崽子吓成这样。
但是他看着那群抱在一起,如同一窝幼鸟一样的小孩子,小心点走了过去打算闻闻他们知不知道李承飞在哪里。
“别过来!大胆!我是九皇子!”
为首的那个看到这黑脸壮汉过来,明明已经害怕的不行了,眼睛却是慌忙的四处看了看,然后拿了几本书朝他狠狠都丢过去。想把这坏人打跑。
可是定远伯久经沙场,连刀剑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被几本书伤到。
他任那些书打在身上,走到他们面前,然后蹲下和他们保持视线一致。
那几个孩子都不知道他要干嘛,纷纷向后躲。
只见那人从袖里掏了掏,拿出来了一把刚刚在皇上桌子上顺过来的松子,递到他们面前。
那些孩子皆被弄的一愣,也不哭了也不抖了,大眼珠子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你们知道李承飞在哪里吗?”
定远伯的声音浑厚有力,又把这些孩子吓的一缩。
“你乃何人?无理莽撞,为何要找十一弟!”
九皇子狠狠的用袖子摸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眼神凶狠朝人问道。
定远伯此时也恍然大悟,不仅是自己没见过这个孩子,他也没见过自己啊。
想到这里,他尴尬的笑了下,然后说
“我是皇上的定远伯,也是李承飞的舅舅。今日刚班师回朝,想来看看他。”
九皇子显然是听过定远伯的,还曾经把他当成大英雄,可是他看着眼前这个人,确实怎么都不能把和想象中的那个人搭上边。
最后还是那个青年太傅回过神来,急忙的回来然后拍了拍九皇子的小手,和他说道:“定远伯千里迢迢的过来辛苦,九皇子也受惊了,咱们就不打扰他们舅甥见面了。”
九皇子听太傅这么说,才勉强的放下胳膊,却还是对后面李承飞小声说道:“别怕,这是你的舅舅。”
在后面被遮了半天的李承飞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本来就不怕,但是看到皇兄那关切的眼神,还是没有说出来。
“多谢皇兄。”
然后李承飞就被那个便宜舅舅兴奋的一下子抱了起来。
从小就鲜少和人肢体接触的十一皇子愣了一下,然后看着眼前这个笑的一脸开心的男人,本来想要推开他的小手又默默的收了回来。
算了,这舅舅在边关多年,不懂礼节很正常。而且自己现在是皇后娘娘的养子,他是自己名正言顺的舅舅。
当时长相就极其俊美的十一皇子冷冷清清的想块小豆腐,他抿了抿小嘴。然后用稚嫩的嗓音叫了声:“舅舅。”
那抱着他一脸傻笑的男人一愣,然后是瞪大了眼睛一脸感动的看着自己,好半天他才答应道:“哎!舅舅在呢!”
就是这一声舅舅,喊的南山伯心都酥软了,当即就把自己那本就不对的东西扣下来要给外甥做见面礼,等他开始扣自己那顶官帽上的那颗红宝石戒指,早已经两手满满的十一皇子看不下去的出言制止。
“舅舅,这是官帽。”
经他这么一提醒,南山伯也好像是终于意识到了,扣下来这官帽珠子就是对皇上的不尊重,然后朝他赞赏的点了点头,又把帽子戴了回去。
然后他兴致勃勃的看向他:“走,舅舅带你打鱼去。”
打鱼,不应该是钓鱼才对吗?
年幼的李承飞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