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啊。”
一个略微带着老态的声音若隐若无的从风中传来。
又是一个夜晚，艾州的人安置了好了来的难民。今天每个人都会得到一份热腾腾的食物和一套干净暖和的被褥。
很多人都在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安稳，但是也有一伙人，他们心怀诡计要趁着黑暗的掩护兴风作浪。
“大人，半个时辰之内得手，两日内可达巫国。”
在赵庭的屋子里，里面烛光大盛。地板上齐刷刷的半跪着很多黑衣人，连他也是身穿夜行衣。
赵庭点了点头，眼神阴森的看了看窗外。等不知道哪里来的云，也助纣为虐的遮住了唯一的光芒——月亮时。
赵庭伸手拿黑布遮住了自己的脸。
赵庭用布遮住了自己的脸，同时他也摘下了自己脸上的布。
“注意十一皇子身边的那个奴，我看他并非善类。”
“是，大人。我们会从那人的窗户进去，而不是从门口。”
*
一群“梁上燕”在屋檐上飞一般的行走，他们身穿极薄的夜行衣，却仿佛感受不到夜晚的寒冷一样，顶着寒气，朝着一个方向奔走。
连那看着身材臃肿的赵庭，此时也如同蜻蜓一样，脚尖一点，就可从一个屋顶跳到另一个屋檐上。
“大人，三楼。”
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指着前面一个三层客栈说道。
“你们几个跟我来，先点上香。”
赵庭和那些人的声音细如蚊虫。
他从怀里拿出来了一个两指粗的短香，攥在手里，脚尖一点，腿一弯曲就朝三层客栈对面的酒楼过去。
他本来要一鼓作气，直接去到客栈上。可是却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存在一样，连带着他身后的那群黑衣人，一个个也都如临大敌的伸手握上腰间的佩刀。
“赵大人夜半不睡觉，来这里做什么？”
只间那客栈的歇山顶上，正盘腿坐着一个老人，他手握鱼竿，面容平静，仿佛已经在这里等了他们很久了。
见到他们一行人在对面，如临大敌的看着他，汶老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
他依旧是白天那身麻布袍，斑白的头发随风飘起。那瘦弱的身躯没人知道他是怎么上的屋顶，没人知道他是怎么一下子说出赵庭的身份。
但是赵庭他们，却没有因为对方只有一个人而轻视。反而一个个都寒毛直立，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佩刀，丝毫不敢进。
汶老看他们这副样子，收了鱼线，站起身来，朝着他们遥遥的瞥了一眼。
那一眼，震的赵庭往后退了一步。他身后的手下抵住他的背部，发现在这寒天冰地中，他的后背竟然已经透出了汗。
“王的眼神。”
赵庭喃喃道。
刚刚汶老的一个眼神，如同利刃劈开城门，将他们心中的畏惧无限放大。
他现在知道了....为什么大祭司曾经对着神像哭泣忏悔，问为什么将这样的人降生在他国。
他曾经刚来到这片土地，听到有人赞美王的神情，其中眼神犹是。
他当时在心里嘲笑那个人，王的眼神？在他的印象里是软弱，莽撞，刚愎自用，圆滑献媚的。哪里值得赞美？
后来他来到这里，因为官职太小，也没有见过这里的皇上。
知道他今天看到了汶老。
这才是王的眼神，沉着，威严，尽在掌握中还有带着强大者看着蝼蚁般的漫不经心。
“赵大人，如果是来散步的。那就该回去了。”
汶老手拿着鱼竿，站在上面看着他们淡淡的说道。
“大人？”
耳边传来属下试探的声音，赵庭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他已经认出了自己，今天这人，如果不绑，那就功亏一篑了。
于是赵庭握了握拳，朝着高处的那个身影大声喊道。
“汶老！你一身本领，难道甘愿在这里度过余生？小辈不自量力，请您和小辈走！小辈能许您下辈子的繁华！小辈身体还康健，如果您来，小辈愿给您养老送终侍奉在侧！”
他看着汶老，不知道出于对人才的惋惜还是什么，他竟然完全不想和他刀锋相对。
他真心实意的劝着汶老，最后一句话甚至带上了自己的私人意愿。
他说话的时候，汶老就静静的看着他，脸色不变，神情不怒也不喜。
等他说完，汶老低头拢了一下鱼线，然后说道：“知遇之恩，当以命相报。出手吧！赵大人。”
看他这么油盐不进，赵庭使劲的咬了咬牙。抹了把脸上已经结成冰的碎茬，朝身后一挥手，然后猛的拔出佩刀，脚尖施力往客栈上去。
*
“我去！汶老怎么在这？”
此时，客栈和酒楼近处的一个宅子的屋顶上，正有四个人，烤着火炉吃着瓜子，看着那半空中的一幕发出惊叹。
林黎和十一皇子早觉得今晚指定有事发声，于是干脆在半夜带着自己的小厮偷偷溜了出来，就在附近的一处宅子上看起了好戏。
十一皇子摇了摇头，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他本来以为那些人无功而返后，他再暗中回到皇城里。
可是没想到，这一幕竟然这样精彩。连汶老什么时候到的屋顶上，他们都没有注意。
此时，半空中的战争正打的激烈。
汶老此时身若游龙，轻若娇燕，完全不似白天的颤颤巍巍样子。
他双眼犀利，仿佛可以闪出锋芒。见有人拿着刀朝自己袭来，细细的鱼竿一撑，整个人都到了半空。一伸腿正好卡住那人的脖子，他猛的用力，只听咔擦一声，那人便如同坠了铅一样直直的掉了下去。
看见自己的兄弟死去，那些人的怒气瞬间该过了畏惧。
一改刚才畏首畏尾的样子，全都振臂高呼着：“杀！！”
这一瞬，仿佛是在战场上，不过对方只是一个头发斑白的麻衣老人。
见他们一堆人成群朝自己扑了上来，汶老大笑了两声，竟显出了一股豪气。
然后从半空中落下，同时将手上的鱼竿大力挥转了起来。那透明的鱼线瞬间就缠绕上了一个人裸露在外的脖子。
汶老脚掌一转，手州一拐，那看似如同苇杆一样的胳膊，又仿佛长了眼睛一样，击退了从他身后偷袭的两个人。
然后拿着鱼竿朝着一个人挥去，瞬间一个人被打飞一个人头落地，一时间血肉横飞。
赵庭见状，深深皱眉。他伸手打断了那些眼红的想要冲上去的手下。
然后伸手一把扯下了自己脸上的黑布，转而戴在了脖子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看着对面一点血都没有
“我去——太帅了吧！！”林黎在下面看着这一幕，尤其是当汶老的鱼线缠到另一个人脖子上的时候。
十一皇子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平时不关心这些，皇子无缘干政更是皇上的大忌。所以他对汶老这个人物只是听说过。
白天一见，觉得不过是耄耋之年的老人。可是万万没想到，这汶老竟然还有这一手。
林黎在一边疯狂的摇着李承飞的胳膊，连夏竹都看不下去了，伸手拦住了林黎说道：“公子，十一皇子要被您晃散了。”
“羽洗，你去住汶老一臂之力。”
这时候，李承飞头也不转的说道。
早看的热血沸腾的羽洗大喜。
“是！”
然后羽洗助跑两步，双臂一伸也如同候鸟一样飞去。
鱼线不能使用，但是汶老也并未显得惊慌。他拿鱼竿当棍，棍法神秘莫测，变化多端。一会仿佛是醉汉撒泼，一会仿佛是姑娘打果。
一时间，竟以一敌多也丝毫不落下风。
赵庭满头大汗的和汶老周旋，他们佩戴的是刀，根本占不到半分便宜。
那鱼竿竟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砍也砍不断，打人还贼疼。
这么下去，怕是磨也要被人活活磨死。
赵庭身材宽厚，在一种汉子里更是显眼，尤其是目标还大。此时他已经挨了汶老四五鱼竿。挨打的地方好像是从皮到肉再到骨头都碎成了肉糜一样疼痛。
此时他皱着眉，正在盘算着计划。却被突然一个重物压倒在了地上。
赵庭还听见身上那个重物正兴奋的喊道。
“汶老！我来帮你！”
.....他妈的！用帮吗！看清楚谁落在下风好不好！！
赵庭被压到了伤处，一时间咬牙切齿的想着。
“哈哈哈哈，那个人本来被打出去了，这都不敢上去打了，羽洗还压到他身上了。”
林黎在一边哈哈大笑，笑完了还对着李晨飞说：“我看，你根本就不用叫羽洗上去，汶老一个人打他们都不出汗的。”
李承飞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他需不需要是一回事，我让不让人去帮助他，又是一回事。”
听懂这话的林黎惊讶的一挑眉，看着不远处身姿矫健的汶老，迟疑的开口道：“你想拉拢汶老？”
李承飞顿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林黎，一脸正色的说：“皇家之间的事，怎么能叫拉拢呢？那是我看重汶老，想重新提拔他。”
？
林黎看着面无表情说俏皮话的李承飞呆了一下。
“你是不是让你弟弟附体了？”这种话怎么能从传说中落落出尘的十一皇子口中说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