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套房的门从外面被打开，伊藤泷正从开放式厨房旁边的酒柜上挑出一瓶好酒，听见门开的声音，头也没回，在瓶身上寻找酿酒年份。
“你又去看季信了？”
渊真白穿着黑色长款的羊毛大衣，里面连帽衫的帽子盖在头上，埋进去的阴影遮住了半张脸。他没有理会伊藤泷的问题，脚步又慢又轻地朝房间走去。
伊藤泷这才反应过来觉得古怪。
以往每次自己偷偷跑出去看季信回来后都会大发一顿脾气，今天怎么悄么声地回来了？
“怎么了？”
伊藤泷朝他走去，发现他把帽子戴得很深，根本看不清脸。眉头皱了起来，“你又发病了吗？你等会儿我去给你拿药。”说完他扔下手里的红酒，小步跑到茶几边上。
“泷。”
渊真白嘴唇发白，但吐字清楚。
“我想回日本了。”
伊藤泷的表情逐渐从惊愕转化为担忧，“你想好了吗？”
渊真白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夜里，季信在床上辗转反侧，无论如何都都睡不着。
裴锡的脸，渊真白的脸像转着圈一样在天花板上打转。
“啊！”他抓起一个枕头朝书桌扔过去，暴躁地支起身去摸床头的烟盒，伴随着打火机的响声，黑沉沉的房间中某一点亮起了火花。
季信深吸了一口，终于做出决定，走到书桌前坐下，然后打开笔记本开始写辞职报告。
但手上的那么多工作是需要交接的，办公室里一些私人物品也需要拿回来，再怎么说裴锡对自己还是有知遇之恩，到底还是要去当面打个招呼。
早上正常上班的时间季信回到事务所，辞职报告是连夜写完发到裴锡的工作邮箱，也不知道他的私人助理吴桐看到了没有。
但很快他确信吴桐看到了。
高跟鞋踏在地面上的声音尖锐又急迫。廖臻今天来得出奇地早，事务所大厅的大灯都还没打开，她就目标明确地朝着季信的办公室冲了过来。
“你搞什么？辞职是什么意思？不就丢了一个客户你就要撂摊子了？平时也不见你这么玻璃心啊。”廖臻当然不知道他昨天在酒馆里跟裴锡发生了什么，当然裴锡也不可能会说。
季信苦笑了一下，从衣柜里拿出备用西装放进箱子里，“不是因为这个，有些其他的原因。”
“什么原因？”廖臻瞪着那双美眼，双手撑在办公桌上死死地盯着他，一副誓死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季信很为难，感觉领带系得也有些紧，“个人原因。”
廖臻挑着眉，蔑视他，“不说是吧？行，我去问裴锡。”
“别！”
裴锡虽然不可能会跟她说明真相，但若是被她察觉出一星半点的，连裴锡在事务所里的声誉也要惨遭迫害。
季信不是不相信廖臻，但这样的事确实很难为情说得出口，他心虚地扯了一个谎，“首都那边有个律所挖了我挺久的了，我想去试试，再磨练磨练。”
廖臻却根本不信，她眯起眼凑近，“你这套说辞糊弄糊弄别人还行，想骗我？你要是想去首都你早就去了，还会等到现在？你留G市一方面是为了方便照顾家人，一方面我也不相信你会是忘恩负义的人。”
事务所大厅的灯终于亮了，周俊凯从门开始老远就听见他俩的高谈阔论，于是大大咧咧地走过来，脸上是明晃晃的嘲笑，“首都那边的事务所会挖你？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捅了篓子待不下去就直说，竟然还好意思吊高了卖？”
季信还没说话，廖臻怒目回视，抓起季信桌子上一个笔筒就朝他扔了过去，“滚！”
“廖律，别！”季信拦都拦不住。
周俊凯被砸了一下瞬间有点冒火，“你是不是有病啊？我又没说你，你一直帮他出什么头？难道你们俩有一腿是吧？”
廖臻眸中隐隐闪过一丝寒意，她脚尖调换了方向，直直地朝周俊凯走过去，纤细的手指拽过他胸前的领带，狠狠一提，“你如果管不好自己的嘴，那我干脆就让你这辈子彻底闭嘴。”
眼前这个漂亮女人平时看起来纤细又娇弱，没想到能露出这样的表情，周俊凯狠狠吃了一惊，但他强装镇定，嘴角泛起笑意，“你不会真的跟他有一腿吧？平时卿卿我我地总腻歪在一起，现在被我撞破了，恼羞成怒了？”
闻言季信的脸色也黑了下来，他将手里的箱子往桌上一扔，发出‘砰’地一声。
“周俊凯，嘴巴放干净一点。”
“急了？哈……你们能拿我怎么样？在这儿把我打一顿？”
都是当律师的，这点法律意识当然不可能没有。
几番僵持不下，最后还是私助小吴颤颤巍巍地叩响了办公室的门。
“那个……”吴桐跟着裴锡久了，心思也磨练的十分机敏，他默默地观摩着这个局面，笔头在手里的文件夹上轻轻敲了一下，企图打破这个僵局，“周律师，裴主任说这份委托书缺一个你的签字，麻烦你签一下，要得比较急。”
廖臻这才缓缓松开了手，季信也闻言收回了眼神。
周俊凯瞥了吴桐一眼，回瞪他们两人，“哼，这次先放过你们。”
看着周俊凯拿着文件离开，吴桐首先松了一口气，“真是的，怎么一大早火气这么大，吃枪药了啊？”
廖臻的脸色还没平复，她默默拿起包，看了季信一眼，“我一会儿再来找你，你先别急着走。”说完头发一扬也出去了。
吴桐怔怔地看着季信，小心翼翼地问，“廖律师今天也来亲戚了？”
季信被他这句话给气笑了，脸色终于恢复了一些，“去！别瞎说。”说完眉毛又拧起来，“我给裴主任发的辞职报告是不是你扭头告诉廖律的？虽然裴主任的工作邮箱是你负责管理和筛选内容，但你也不能滥用职权啊！”
吴桐闻言一脸委屈，“冤枉啊信哥，我昨天睡得早，我都还不知道这事呢，今天早上起来才发现主任昨天已经看过那封邮件了。”
难道还真是裴锡让廖臻来劝他的？
看着季信叹了声气，吴桐才想起这一趟找他的目的，“季律师，主任已经到办公室来，让我来叫你过去说话。”
有些话到底还是要当面说清楚的。
“好，我现在就过去。”季信摆摆手让他自己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