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这台手术很费劲，温煜熬了个通宵，天蒙蒙亮才从手术室出来。
一出来就被一群人围了起来，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凌乱着头发，一双眼睛红彤彤的布满红血丝，她拉住温煜的手臂，仰起头对上他的目光。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
温煜低下头看向妇女，反手握住她手，温暖的掌心似在给予她力量：“手术很成功，不过接下来几天是危险期，要转去重症监护室进一步治疗。”
中年妇女听到温煜的话瞬间喜极而泣，噗通一下就跪了下来磕头：“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哎……这位母亲，你别这样，先起来再说话。”温煜跟着她低下身，将她扶起来交给其他的家属，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他揉着眉心走回值班室，路上经过电梯时下意识地往江楚燃坐过的地方看去，而后又像自嘲似的甩了甩头。
他怎么可能还在这里。
高低床铺上已经四仰八叉地躺了两个人，神外主任谢天奇的呼噜声打的震天响，林殳予躺在另一边的床铺上生无可恋地发呆。
“温医生，你回来啦。”林殳予听到声音坐起身，哀怨地看了一眼对面。
温煜点点头，拿了洗漱用品去了隔壁卫生间，还有三个小时可以休息一下。
林殳予跟了出来，站在他身后：“温医生……谢主任这呼噜声这么响，我睡不着。”
温煜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含了一口自来水在嘴里然后吐出来，又挤了一些牙膏在牙刷上，才不紧不慢地说道：“这说明你不够累。”
“温医生你这话就说的太伤我心了，你都不知道你走了之后又来了多少病人，谢主任后来又把宋医生和孙医生也叫了过来，我觉得我都快要累死了。”林殳予回忆着昨晚的画面，想想就可怕。
“接近午夜的时候又来了好几个骨科病人，祁医生后来也去手术了，估计这会还没下手术台。”
“嗯。”温煜这会嘴里全是牙膏泡沫，从喉咙里哼出一个声音回应他。
“哦，对了，我过来的时候看到桌子上放了一些吃的，好像是留给你的。”林殳予突然想起。
“留给我的？”温煜口齿不清地问道。
“嗯，对。”林殳予点头。
温煜刷完牙后和林殳予轻手轻脚回房间，谢天奇突然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继续睡过去。
林殳予从桌兜里掏出那一袋东西递给他，温煜拿出纸条看了一眼，嘴角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江楚燃回队里那会大家都睡了，他去浴室冲了个澡后才去睡觉。
看了眼时间，接近二点。
他的床铺靠墙，他旁边睡着于钦。
于钦许是听见了动静，翻过身面对着他，在黑暗中睁开眼看着他：“回来啦？”他的声音压的很低。
江楚燃翻开被子钻进去，轻轻嗯了一声。
于钦没睡，江楚燃在夜色中看不清他的模样，但他知道他一直在看他。
他没多想，摸着被子没几分钟就沉沉睡了去。
<<<
救援工作还在进行。
第二天中午，他们又去替换了另一队队员，就这样连续好几天的轮班才将救援进行完毕，工作才暂时告一段落。
温煜这几天也没回家，一直住在医院值班室，处理完病人，他重重吁出了口气，靠在走廊尽头给江楚燃打了个电话。
江楚燃接到电话的时候刚训练完，汗流浃背的，一群臭烘烘的男人挤在一块儿吃饭，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汗渍发酵味。
“喂……”江楚燃喘着粗气，嘴里还嚼着米饭，周围是队友们闲暇之余的嬉闹声，他没听清对面说了什么话，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你在哪？”温煜听到对面的嘈杂声，不禁蹙起眉头，他的视线望着窗外，看起来有些空洞。
“哦……”江楚燃从食堂出来，找了个僻静点的地方接电话：“在队里呢。”
“什么时候回家？”
“我周日休息，但估计回不去。”
市里已经发了明文下来，鉴于近期频发事故，管辖区域内的消防设备临时加检一次，若有故障及时维修。
藁城消防局是市里最大的消防队，管辖范围大至整个藁城，光市区便有三个区，还要加上周边五县两区，没有个把月是办不下来的。
电话那头沉默没说话，过了片刻温煜才略带失望地嗯了一声，“那你注意身体，别太拼，有不舒服随时联系我。”
“我知道了。”江楚燃声音脆脆的，爽快答应了他，挂了电话后往回走。
他餐盘里的饭菜还没吃几口，打了个电话的时间也不知被谁给倒了去，现在干净的就像被清洗过。
“唉呀……阿楚，我以为你吃好了。”谭一波看到他回来明显愣了一下，低下头看看自己的餐盘，只剩下没多少菜了：“那个……我吃不饱，我想着不要浪费，就把你剩下的吃了……”
谭一波向来胃口大，以前叫外卖，别人吃一份他要吃双份的，关键双份吃了还不能填饱肚子。
江楚燃知道他不是有意的，冲他摆了摆手道：“没关系，我再去打一份好了。”
“那个……打饭时间已经截止了。”谭一波不好意思地看着他，心虚的说。
江楚燃朝打饭区看去，果然，身穿白色厨师服的师傅已经在收拾东西了，有两个阿姨帮着他一起搬东西。
得了，今天接了个电话就错失了一顿午饭，饿着肚子下午干劲都没有了。
他正愁着，面前忽然推过来一份餐盘，满满一碟五花肉还有半份米饭。
于钦努了努嘴：“如果你不介意就吃吧。”
这就犹如有人给在旱地里待了一整天的你撒了一盆水下来，雪中送炭般的感觉。
“不介意，大男人之间有什么好介意的。”江楚燃是真的不介意，别看他长得细皮嫩肉，实质生活可糙了。
从他成为消防员的那一天开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没吃过。
还记得以前被安排去野外训练时，真就跟贝尔一样生吃各种高蛋白食物，比肉虫，螳螂，象鼻虫，大蚂蚱，蜘蛛，蝎子等等……只要能吃的，没有一样能从他们这队人眼皮底下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