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糯清香的米粥滑入食道，清扫了早上的郁闷，心情也变得好起来。陵川张张口，看着宸渊埋头吃粥的样子，闭上了嘴，还是不说话的好。
前来送递公文的暗夜老远处就感受到这边低沉的气场，畏畏缩缩地将那一沓公文放下就窜了，走得时候还不忘嘱托一句，“帝君，君上交给你了。”
陵川还没来得及翻白眼，自己的空碗就被宸渊拿走了，瘪瘪嘴，眨着一双我见犹怜的桃花眼，朝宸渊委屈道，“还没吃饱。”
“清晨不宜过饱。”
说完宸渊就转身进殿了，留给陵川一个孤傲的背影。
生气了？那就继续气着吧。陵川抻展懒腰，瞧见地上一枝银白色的花，准备弯腰拾起的时候，骤感全身一阵砭骨疼痛，瞬间失了力气，跪倒在地。
一阵又一阵，剜肉割骨一般从头剔到脚，陵川的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样，连轻声的求救都做不到，浑身不停地抽搐，活活疼晕了过去。
等宸渊感觉到外面异常安静，不符合陵川的性子，出门查看的时候，陵川变成了九尾狐的原身，紧紧蜷缩到一起，呼吸微弱，心跳也差点感受不到。
明明没有心，宸渊却感觉被人狠狠砍了几刀，沉痛至极。颤抖的手轻轻扶起陵川的头部，小心地抱到怀里，生怕哪下陵川就彻底断了生机。
一阵风无地刮起，宸渊直奔九重天之上的奉圣殿，一刻都不敢停下来。这次不能，他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陵川死在他的面前。
“祖神，女娲，你们都给我出来。”宸渊一入殿门，差点被绊倒，几个踉跄稳住了身形，无力地朝那十几尊上古神像低吼，“救救他！”
一股金黄的点点星光从祖神像上渐渐成形，呈现出祖神的样子，威严而又庄重，“宸渊，你来了。”
“是，我来了。上次您曾救我于生命垂危之际，就言我定会再次前来。您一定知道怎么救陵川。我愿意拿一切来换。”宸渊从来不曾说过这么多的话，如今他只想救他的心上人，所以什么礼仪尊严都可以不顾。
明明在人间三世，他们很恩爱，却次次都要他看着陵川先他一步离开。他受够了！早知道早上就不跟他吵架，多给他盛一碗粥，自己只是，只是很气。气他千年醒来之后，不记得自己，气他心里对自己跟陌生人一样，气他没认真对待这个当初使计骗他立下的婚誓。是不是真的太迟了，他还是无法挽回。
“他的神魂残缺，只有五之其一，本就神魂不稳，又贸然晋升上神，承受不住强大的神力，反噬不过是迟早的事。”
“我去哪找他剩下的神魂？”宸渊眸中又亮起了光芒，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所走之路，皆为过路；所遇之人，皆为过客。死生召跃，未及始终；戾灵相承，阴阳相辅。解开你心里的执念，去吧，孩子。”
话落，星光消散，又再次凝聚在九尾狐身旁，将陵川笼罩在里面，顷刻不见踪迹。
宸渊将陵川紧紧抱到怀里，眼角滑落一滴剔透的泪珠，凝结成一颗透明小球，不知滚落到何处。
我的执念？
过路与过客，人间吗？
宸渊心道，那便将去人间找找吧。三界八荒，我会把你完整的带回来。
——
“妈呀，疼死老子了。”陵川梦到自己被扒皮抽筋，吓得赶紧醒了过来，从脸摸到脚，又活动了一下身子，感觉没什么异常，才敢呼出口气。
现在的梦境已经这么真实了吗？连疼痛都不再是区别现实与梦境的方法了,不愧是仙侠世界，啥啥都不一样。
陵川想起早上地上的花还没捡，那样银白好看，真是可惜了。再去瞅瞅吧，他这人没什么喜好，在现代也算是惜花爱花之人，对于奇珍异草的珍爱程度，他陵川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起身便要出门，却被迎面而来的怀抱给打个措手不及。温凉的液体低落到陵川的脖子上，痒痒的。
“你，是哭了吗？”陵川停下了手上想要挣脱的动作，他能感受到宸渊将他抱得很近，有种恨不得把他挤到身体里面的感觉。
宸渊不答，手上的力道又加深了一些。
其实，宸渊抱得姿势刚刚好，即使拥得再紧，也不会感觉疼痛或者呼吸困难。
“你怎么了？”陵川双手不知往哪儿放，学着曾经照顾小孩儿的样子轻拍着宸渊的背。
这个姿势持续了良久，宸渊才松开陵川，却依旧与他保持着半臂的距离。
陵川感觉一道目光聚焦到他身上，抬头看到一双深深的墨瞳正在凝视着他，里面的情绪很复杂，更多的是害怕与爱意。
宸渊上前半步，低吻着陵川的额头，悲情缠绵，很是伤感。
陵川呆了，他是在亲自己吗？怎么感觉如此悲伤？啥情况啊！
好在这个吻很快就结束了，像是被羽毛轻抚额头一般。陵川大气没出，也忘了呼吸。
“我会保护好你的。”嘶哑的声音响起，将陵川的游离不见的神儿给拉了回来。
“我怎么了，是不是要死了？”
陵川现在非常坚信自己的那个梦是真的，那种他八辈子也忘不了的痛楚也是真的。直觉告诉他，他活不久了。死了也不是不行，如果死了就能回到现代的话，他愿意。但要是真死了，那可太不划算了。
他不是惧怕死亡，就是还有很多事情还没来得及去做，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他都还没经历过一遍呢。还有亲人，朋友，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越想心里越难受，他现在还不想死。
“不会，只是神魂有缺，补上就好了。”
“那就行。”陵川一听，又打起了精神，又感觉哪里不对，“缺多少？”
宸渊错过陵川眼神的询问，不再答话。
完了，缺得估摸着还挺多。死翘翘了，陵川咽了口水，强迫宸渊与他对视，下定决心，要死也得死得明白，“到底缺多少？”
“五之其四。”
“什么？那等于说是我现在只是原来的五分之一。”陵川感觉他的世界观要崩塌了，魂魄这玩意儿，还能这么玩儿。敢情他现在不是个健全的人，不对，妖呗！
陵川怎么想都不相信，“既然我只是那五分之一，为什么我拥有独立的意识，能独立的思考和行为。”
“你是主魂，其他四个是支魂。”
啥，这玩意还分主次啊，真是，要了我的命啊！
陵川欲哭无泪，“我还能活多久？”
宸渊潜藏在长袖里的手紧紧攥成拳，赤金色的血液从指缝里漫出，染红了深紫色的衣袖。
“你不会死。”
“没有找到剩下支魂，我还有多久？”陵川不想再跟宸渊再关于这个问题纠缠下去，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好好静静。
“没有如果。”
陵川彻底怒了，抓起宸渊的衣领就往墙上撞，想要把来到这个世界的所有委屈与愤懑一起倾泻出来，“到底多久？”
“百年。”
时间太长，不过人间一世；时间太短，还来不及好好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