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顾名思义,就是播谷降雨了。祭天回来后,天就开始淅沥沥的下起了细雨,萧炙连连摇头哀叹天公不作美。
一场春雨打落了院子里桃花瓣,弄得处处是令人哀怜落红,看了心里也有些失意。院子里的小路也有些泥泞,不是不得已,谁都不愿意在外面多踩一下。于是,莠儿在这天气里也只能呆在屋子里,隔了窗户看着外面的滴着雨水的窗檐,心里像是压了块石头,闷得慌。
“公主,外面来了个叫丁易的侍卫,说有事找公主,也不说什么事。”钟灵嘟囔着跟莠儿通报着，相处久了,一些本就有些小家碧玉的钟灵,那些天真活泼的性格也就慢慢显现出来,不过,也只是在莠儿面前。
“他人现在在哪?”原本有些不在意的莠儿听了钟灵口里"丁易"二字便有些激动,转过头朝帘外看去。
“回公主,在正殿候着呢。”见莠儿有些重视,钟灵也有些慎重了。
出了内殿,便看到正殿下堂立了个人,一看就知道是闯过雨的,从皇城东侧的禁军营来到西侧是要不少时辰的,莠儿看看大门外,刚刚有些停了的雨又下了,连绵不绝。
“属下叩见主子。”丁易见莠儿出来了,便中规中矩地单腿跪在地上,衣服并没有蓄多少雨水,没有出现衣裳滴滴答答地滴水的尴尬,只是脚下的双布鞋有些泥泞。
“起来。公子可有什么事?”
“早晨时候,公子在奉先门逮着一个深蓝衣的小太监,身影和属下在沁月宫里见到的有些相似,公子将他带回禁军营审问,那小太监禁不住严刑像公子招了事实。”
“他说沁月宫走水和公主中毒都是他做的,今日也是听了苏姑姑的吩咐混出宫再也不回来。”
“他还说……这样做是公主不希望公子在宫里。”
“呵,事实?”什么"公主不希望","公主不希望"干他何事,这不是摆明了告诉睿哥哥谁是主谋。“可有留意公子的反应?”
“是,公子起初并不相信他的话,只是,那太监确实交出了薇和殿的腰牌。公子有些愣怔了,怕是……”
“卫将军驾到!”门外突然响起的通告声,让正殿里的两人的身形都微微颤了一下。
莠儿抬起头向门外看去,依旧淅沥的小雨,萧睿在雨中淋着细雨一步一步向大殿走来,踩碎了一地的落红丝毫不觉,身后是两名与丁易相同衣着的侍卫,中间押着一个只着里衣的囚人,想来就是刚刚丁易说的那个小太监了。莠儿瞧去,那人的衣裳虽然很整洁,但在细雨里,不住的颤抖,想来受过皮肉之苦了。
莠儿只是打量了一下,心里有些可怜他。不料,那一直无力的低着头的人似乎感觉到正前方的那束目光,进了殿刚被押在地上,就突然抬起头,朝着莠儿大喊道:“救命啊,公主！”
“公主,奴才是你的狗,奴才一切可都是听了你的,你不能把狗给弃了呀!”说完还不停的挣着,想往莠儿方向爬。两旁的侍卫像是无意的让他挣开了,那人居然向莠儿脚边爬。
“放肆!”丁易一闪身便挡在莠儿身前。
“不知皇兄将这个奴才押到我薇和殿来是为了何事?”一边是一个受了刑的太监,一边是两个训练有素的侍卫,无论是人数还是力气,都是不能比的,若是没有人事先示意,怎么会让他爬到自己面前。
“什么事?我想既然丁易已经在这里了,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平日里温和的眼眸此刻溢满了讥讽,萧睿走到莠儿身边,围着莠儿和挡在莠儿身前的丁易慢慢地迈着步子。
先是带兵直接闯进薇和殿,再是用着兴师问罪的表情看着自己,萧睿的这一切举动无疑是让莠儿伤透了心。
“胡闹!”突兀的声音,惹得众人齐齐向门外看去。
“圣上驾到!”但随后的另一个尖锐的声音使得众人纷纷下跪请安。
“睿弟，这简直是胡闹！这是什么架势?还要到薇和殿来拿人吗?”萧炙瞥过内殿里的几人,寥寥几字便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回禀皇兄……”萧睿见萧炙这分明是偏向莠儿的,出声辩解。
“都起来吧。”双手覆在自己背后,萧炙回过身,拍了拍萧睿的肩膀,笑着说道:“睿弟年轻气盛,有些越矩了。”
“皇兄……”只一皱眉,便不再有什么不满。“是,臣弟越矩了。”
“恩,这次算你不知者无罪了。睿弟,若非有朕御令,你是不能以一个将军的身份出入薇和殿。恩,再者,朕的皇儿这是犯什么错,以至于让你带兵闯入?”
“回皇兄,臣弟听闻沁月宫走水一事与皇妹有关……”一个说着,一个听着,萧炙皱着凌厉的眉毛一脸地庄重与认真,心里却是越听越愉悦。傻睿弟,你这样分明就是将莠儿往外推呀……
“就这些?”
“是,臣弟的话就这些。”
“哦?那这就是睿弟所说的人证?”萧炙转头看向跪地的太监,笑意连连。“你到底是听了谁的命令办的事,你可想好了？”
一个小小的太监哪里经得起这般吓,听了萧炙的话立马满头虚汗,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呵呵,你是该死!”萧炙走到那奴才面前,陡然倾下身子与那奴才对视，待那奴才缓缓抬起头想要避开萧炙的眼神时,萧炙唇角微微翘起,笑得异常冷酷。
“你诬陷皇亲,欺瞒上位,甚至是欺君之罪,你可知罪?”
“圣上饶命,圣上饶命……奴才这一切可都是按了苏姑姑的吩咐去做的,是,是苏姑姑……”到了紧要关头,那小太监倒是聪明了,拉个垫被的,公主定然不会让苏婉去死,只要苏婉不死,自己的命也就保住了。
“哦?怎么讲?”萧炙戏谑的看着那胡编乱造的小太监。
“公主金枝玉叶,哪里是奴才能够见着的,奴才这一切可都是奉了苏姑姑的命行事,苏姑姑是这薇和殿里头公主最信任的人,若是奴才不按着苏姑姑的话去做,奴才在薇和殿里可就危险了……”
“你胡说!”出言的是莠儿,不是不相信苏姑姑,而是怎么也没想到那小太监居然会把苏姑姑牵扯进来。“皇兄,他是一派胡言!你不可以信他的!”
“知道，我都知道。只是今日睿弟既然押了人来,就得给他一个交代。皇儿舍不得……舍不得也得舍。”萧炙皱着眉头,淡淡的说着。
“不只是这个,皇儿,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的舍不得,但你必须要舍得。”
“圣上,此事确实是奴婢指使的,请圣上责罚。”苏婉不卑不亢地从莠儿身后走上前,对着萧炙先是一拜,后又正气凛然的看向萧炙。
“苏姑姑!”莠儿忙唤住苏婉,拉着萧炙。“不是的,皇兄,不是的,苏姑姑没有,全是这个奴才在瞎编乱造!不要,不要相信他!”
“睿弟!将这个奴才押去内侍监听候发落,至于苏婉,跪在薇和殿门前一天,不准递水和食物。”萧炙如是说到,想想有些轻了便又加了一条，这可是自己从政来处罚最轻的一次了。“押下去吧。”
“这样的惩罚可满意。”见一干人等都退下了,萧炙提起笑脸想来安慰莠儿。
“皇兄……”莠儿看着一脸笑意的萧炙,心里的那些委屈一下子涌了出来,随即转过身背朝着他们,一点一点抚平内心的波澜。
“莠儿有些倦了,你也先回去吧。”
“公主，公子这样做也只是生气,你可不要荐意了。”苏婉向门外走去,还不忘安慰莠儿一句。
莠儿似乎并没有听见一般,自己也慢慢地走出了门,天空依旧飘着细细的雨丝,莠儿额发上很快便沾了不少的雨珠,那地上的花瓣淋了雨又经过碾压,出现了泥土一般的颜色,眉头紧锁,但依旧失魂落魄的在柔软湿润的草地上走着,直到一株桃花树下。淋了雨的桃树湿漉漉的,平日里枝干的颜色今日变得很深,有些泛黑,枝头残留的花儿也是湿漉漉的,不时还滴着雨水。
这样的桃枝,莠儿居然还伸出手去够着,一点也不在乎漫天牛毛般的细雨,一点也不在乎枝头的雨水划过半空滴在自己的颈子上,好凉,好凉……
“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再怎么喜欢桃花，也不能在雨天淘气地跑出来呀。”
莠儿仰头,发现自己的头上方多了一把油纸伞，慢慢地回身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