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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二 春水

小说: 霓裳 作者: 泪至目始 字数:2867

  夜未央,宴未央——

  夜幕才刚刚降下来,未央殿早已灯火通明,富丽堂皇的琉璃瓦在三分月光、七分灯火的照射下更显华丽。未央殿后就是御花园,自是花团锦簇,而殿前三尺见外横着一条窄窄的人工开凿的活水河,三座石拱桥横跨水面,水面上倒映着一轮明月,清风徐来将水面的倒影搅得零零散散,像梦一般迷幻。从正面看去:小桥流水,碧波倒影,美不胜收。

  “咚咚咚咚”随着四声击鼓声,从殿后走进一排排粉衣宫装女子,有条不紊地布置着晚宴。待这些侍女们提着火红缎面的宫灯从正殿门鱼贯而出,晚宴便要开始了……

  萧炙今天心情不错,早早的来了,身着黑底暗纹的宽大绸衣,仅将两鬓的垂发束到脑后,任由其它的青丝垂在肩头,端坐在大殿主位散发着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让人轻易不敢正视。一双清冷的美目睨着殿下的几位官员,而后,又掠过身边的一个空位,最终将目光投向殿外的汉白玉造的“及燕桥”。

  殿下右侧第一、第二的两个席位自然是信阳王萧湛、卫将军萧睿的。一身青底潘云纹的袍子,魅惑众生的桃花眼,那勾魂摄魄的本事更是练得炉火纯青,只肖看一眼,便让人再也移不开眼,这怕是貌美倾城的女子也不及。此时,萧睿的心里很是郁闷,他只是名义上的主角的,为何他不得不来这么早,而那位真正的主儿却还不露面?看着殿里歌舞表演无趣到极点,他只手撑头,百无聊中瞥见殿外一白色身影,嘴角不禁微微翘起,来了兴致。呵呵,来了。

  “信阳王到!”

  萧湛一头青丝依旧披散在脑后,只多了根素色长带在发尾处松松系住,月白的长衫包裹住修长的身躯,看似寻常的着装却是贵气逼人。

  “啧啧啧,你这是打哪来的呀,二皇兄?”萧睿揶揄道,“向来守时的二皇兄今儿的是被什么事给耽误了时辰?”坏笑着的萧睿半眯桃花眼,问出心底已有答案的问题。

  “好小子,刚见面就戏弄起人来了啊。”萧湛笑道。

  “唉,这还不是因为你们,光顾着自己团聚,把我一人晾在这儿……”说到这儿,又看了看殿外,“哎?小莠儿呢?不是与你在一起的吗?她这又跑哪去了?”

  “哦,这个……”萧湛转过身,看了看萧炙右手边嫔妃席,微微皱了下眉头,而后,便转回身对萧睿说道,“待会儿她来了就知道了……”

  萧睿一脸迷惑地顺着萧湛刚刚的视角看去,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人物,就没太在意。也正是这个没在意忽略某些细节,将萧湛的话理解错了,殊不知,她似她,但非她。

  “众爱卿不必拘谨,今日三皇弟回朝自是要好好庆贺一番,”语即,转向萧睿,“睿弟,为了今日这宴酒,朕可是下了不少功夫哦!”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闻言,萧睿右手拈起酒樽,凑近杯子嗅了嗅,细细道出一句,“皇兄,萧睿先干为敬!”向萧睿举杯敬酒后,一仰头便如数饮尽了。

  “好,爽快!”说罢,萧炙也共下手中的酒樽,一饮为尽。万年不曾波动的眼眸在看向萧睿时,清冷中多了一丝几不可见的赞赏。

  “二皇兄,你可别想推脱哦,你那槐园的好酒,子睿我可是瞄了好久了,今儿的怎么着也要尝尝!”

  “哈哈,知道三弟好酒,子湛又怎会吝啬呢?”萧湛举杯,向萧炙和萧睿各敬一杯。而后,一宫仆捧着一坛子从萧湛身后走上前,“不过,三弟今日想尝到这酒还得费些心思……不然,三弟可就只有闻闻得份了。”

  众人闻言看着宫仆手中的那一坛酒,乍看上去坛子是没啥大的名堂,但那封条上诺大的紫印“槐”字,只要是爱酒的人,无不精神振奋的。这可是槐园的酒啊,不知道槐园的酒客就好像不知道辰汉的京都是长安一般孤陋寡闻。

  萧睿更是在心里笑开了花,又能活动活动脑子,又有好酒喝,不枉我今晚等了这么多时辰。想到这更是迫不及待,“皇兄,你就别卖关子了,子睿我可馋坏了!”

  听言,萧湛也不恼,轻笑着和萧炙对视一眼,见萧炙微微颌首,便示意宫仆开坛。在众人的注视下,那宫奴揭去封条,掀开了坛盖。霎时,一缕清香飘然而出,如波浪般一浪一浪翻涌而来,一浪幽香还未淡去又有新的一浪来弥补、融合,层层叠加,变化无穷。

  “三弟,为兄这坛酒可称意?”掠过众人惊羡的表情,依旧一脸无波无澜的浅笑。

  “好,当然好!”对酒再不精的人闻了这酒香也知道是极品,更何况嗜酒如命的萧睿。“那……皇兄……”

  “呵,这酒是槐园的,自然得守槐园的规矩……”萧湛面上的一丝笑容让人猜不透他的心。

  这槐园的规矩,怕是没人不知道了吧——“槐园无酒”,然,此无酒非彼无酒,槐园的酒是没有特定配方的,开坛后依着酒的色、香、味的特点命名,因此,槐园有名、酒类繁多,却不曾哪种酒很有名。今日,这难题显然是留给萧睿了。

  “这酒香浓郁,千变万化,有如这百花争艳的季节;这酒温和,似暖春的山泉水。子睿不才,不知春水二字,可好?”

  “春水……春水……甚好!”

  “啪啪!”萧湛拍完手,从未央殿的垂幕后走出一列宫女,那宫奴倾斜着酒坛,将酒倒入宫女们盛在身前的白玉制的酒器中,随后,由宫女递到每个人的席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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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哗哗……”上好的紫檀木屏风后,水声潺潺,云雾缭绕,莠儿一手持着水瓢在水里搅动着,不时舀起半瓢水自肩头缓缓倒下,肩头几缕湿了的长发水草般顺着刚刚的水痕蔓延着、一直到水中、再伸展。拈起水面上的一瓣花瓣,闲适地轻闭起双眼,仰起头,将手中的花瓣儿凑到鼻头。

  “公主,该起身了。”

  半晌,莠儿送了手指,任由手中的花瓣掉落,微微睁开眼睛,两手抚摸着身前绸缎般的发丝,看着波动的水面,轻声问道“苏姑姑,今天若是良儿在,她会很高兴的,对吗?”

  “公主……”苏婉抬头看了看眼前背对自己的公主,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公主又想良主子了,这可不是好的征兆啊!

  “良儿……人家都说女孩子像爹有福享,为何这话到了皇家就不存在了呢?良儿……”莠儿低着头,一个人凄凄地念叨着,眼眸里流露的悲伤令人揪心。

  “公主,现在虽是暖春,夜里还是有些寒气的,早些置衣吧。”担心萧莠胡思乱想,苏婉忙出言打断。

  “什么时辰了?”待侍女们清理完澡池,莠儿半卧在贵妃榻上,漫不经心地问着。

  “回公主,戍时三刻了。”一旁的侍女边帮她梳头边回答道。

  “苏姑姑,你去未央殿那边候着睿哥哥吧。”

  “是。”苏婉拜了一下别,就转身走了。

  “好了,你们也都下去吧。”莠儿摆摆手就不再多言了。

  “良儿……良儿……”莠儿仰卧在贵妃榻上,举起手中的一串小银铃,轻轻地晃着,眼神越来越迷蒙……

  红纱帐随风轻舞,舞动着别人不懂得华章,在烛光的映衬下十分妖娆。内殿中央如大丽花般富贵的贵妃榻上伏着一红衣女子,三千发丝散在美人靠上,与女子的红衣俨然成了鲜明的对比,红与黑最神秘、最妖娆、最魅惑。

  待苏婉领着萧睿进了内殿,莠儿早已睡着了,苏婉阖上窗便出去了。看着红纱中心的那个毫不设防的莠儿,萧睿不禁摇了摇头。掀起眼前挡路的层层纱幔,轻步走到贵妃榻前,将莠儿抱回床后弯腰拂过萧莠几缕乱了的头发,收回手时无意间瞥见莠儿手中的那串银铃,好看的眉头在不经意间微微皱起。这童铃是……

  “铃铃……”铃铛轻晃,发出点点清脆悦耳的声音,银圈上晃动的“良”字银片耀了萧睿的眼。细眯起自己的双眼,记忆中那个总是脏兮兮、顽皮的小小身影仿佛此刻就在眼前朝着自己招手,那双明媚的眸子笑得弯成了月牙,天真俏皮地喊着自己“睿哥哥”,可是,不会再有了,那个小小身影再也看不见了。

  闭目转身,再次睁开眼睛时,那个风流的公子又回来了,嘴角上扬,笑得依旧惑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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