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头,拭去泪痕,轻声道:“没有!”
“你看看墙上的字,两情若是久长时,又企在朝朝暮暮,那是我手把手教你
的字。”他又走到柜前,拿出柜顶上卷放着的我的练习纸,拿到我面前:“还有
这些,都是我让你练的字,你还曾经得意洋洋地说,那天可以模仿我的字混饭吃
。”
本来想学林妹妹焚稿的,又怕弄巧成拙,所以才留至今,看他激动的神情,
心里酸甜苦辣尝了个遍。他又继续道:“天热的时候,你为我打扇,变着样给我
准备冰茶。常大胆的敲我竹杠,跟我斗嘴。你都忘了?”
我无动于衷,他还是不甘心,拿出袖中的手帕,急切地道:“你再看看,这
是你绣的花,你说这是百合花,取百年好合之意,怎么能都忘了?”
没想到他会如此激动,更没想到他会记得如此清楚。事已至此,又有何用,
再则我对自己已没了信心,哀叹道:“四爷,奴婢真不记得前事了,对不起。”
他一改人前的冷漠,抱紧我忧伤的低语道:“都是我害了你,若不是我,你
就不会如此。我看着你为十三弟做的一切,我嫉妒晕了头。看着你在人前光芒四
射,我担心要失去你。你与人经商,拿阿哥们的字画显摆,怕皇阿玛得知了,要
惩办你。我在外面收到十三弟的信,马不停蹄的往回赶,你怎么可以忘了我?”
我整个人僵立,脑子木木地,这还是四阿哥吗?还是伤人的四阿哥吗?狠狠
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让自己清醒过来,告诉自己:“绝对是听错了,冷面王
四阿哥怎么可能对我如此深情,一定是错了,一定是他故意诱我,然后再一次伤
我,我把我当成取乐的对像。”
我用力挣扎出他的怀抱,怯怯地说:“对不起,四爷,奴婢实在不记得了,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不,我决不放手。无论你是否记的,你永远是我的。”他低沉地道,似要
给自己决心,又似给我压力。我紧握着拳,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才没让自己晕
头转向而跌倒。他又激动地拉起我的手,急切地道:“你说,你是不是故意气我
才如此的,是不是?”
手被他握的生疼,他还在加力,我强忍着泪,带着哭腔大声道:“四爷,你
放手,你弄疼我了。”
十三闻声闯了进来,拉开四阿哥的手,关切而又伤感地看着我,对四阿哥劝
解道:“四哥,你给雨泪点时间,容她想想。或许正如太医说的,过些时候记起
也说不定。今日你还是先回家吧,出门这么多时日,四嫂一定盼着你回呢!
四阿哥这才恢复了常态,担忧地对十三道:“十三弟,那她……”
我别开了头,眼泪却夺眶而出,好好地事,怎么到了无法收场的地步,这都
是为什么啊?
“四哥,你就放心吧,我送你。”悲从心来,这就把我的一生给下了定论了
吗?我还是逃不出那道坎了吗?
四阿哥与十三出房门的那刻,我把头闷在被子里痛哭失声。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呀?痛哭发泄了以后,心里又坚定了许多。长痛不如短痛,难道真想一辈
子住在这高墙内,空等别人的恩赐吗?一个成大事的人,决不会沉迷于儿女情长
,那么若不改变,我以后的处境,可想而知。我不能退缩,决不能。
刚洗了把脸,十三又推门而进。无语的坐在了椅上,叹气道:“我终究留不
住你!”
我心惊不已,猛抬头盯着十三,颤抖地道:“十三爷是什么意思?”
十三抿了抿唇,双眉低垂,痛苦地撑着脑袋,忽又抬头注视着我,淡笑道:
“四哥他……雨泪,我从未见过四哥如此失态,也从未见过四哥对哪位女子如此
用心。你……你还是去四哥府上服伺他吧!”
我一愣,踉跄着向后倒退了数步,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道,冷冷地道:“
十三爷把奴婢当礼物给送了吗?”
话才刚出口,鼻子一酸,泪就滴了下来。十三迅速上前,抱着我安慰道:“
你别哭,别哭,你一哭我的心就更疼。除了四哥,你就是我最亲的人,我怎么会
把你当礼物,我怎么舍得。你永远是胤祥的知已,只要你好好地,我什么都愿意
做。”
任由流倾泄而下,倚在他的肩头,痛声道:“胤祥,谢谢你!”
十三慢慢地放开我,扶着我的肩,打趣道:“快让化儿回来吧,我可不想天
天看着你的小哭脸,被你的眼泪淹没。”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傻样,我含着泪笑出了声,十三狠狠敲了一下我的脑袋道
:“啊哟,没见过越长越小的人,年岁都长哪里去了,还总说比我大,大哪儿了
,我怎没见着,丢人。”
我白了他一眼,撅着嘴没好气地道:“十三爷少挖苦人,雨泪只是不记得一
段记忆,可没变傻。”
十三微微一愣,随后哈哈大笑道:“江山亦改,本性难移,狐狸尾巴又露出
来了。以后不许再哭了,爷可不想被一个女人烦死。”
看着十三背影,我心又撕开了伤口。这个十五岁的少年,用自己的真心包容
了我,帮助了我,却不求回报,不得不承认,他已是一个铁铮铮地男子汉了。从
前当他是孩子,如今却不敢有任何想法,我跟他们的人生经历,跟他们的立场天
壤之别,或许真跟他有了感情,还是会有太多的分岐,姻缘真是非心力所能定啊
!
四阿哥大概不会轻易放过我了吧?慢慢地磨吧,总有他失去耐心的一天,再
说我既无家势,又无倾国之貌,等到他确定自己所需的时候,早把我抛到九霄云
外去了。或许就是古人说的,人不风流往少年,一场梦而已。既便是为了他,为
了我自己,我相信自己的决择决不会错。
从十三的举指来看,真的把我当成了朋友。或许在他的心里,希望他的四哥
得尝所愿。我常内疚不已,觉得对不起十三也对不起四阿哥,毕竟他们与我有恩
,有情。十三本要带我去四阿哥寿宴,被我婉言拒绝了。我怕自己还是会情不自
禁,怕再一次趟进混浊的河里,争风吃醋向来是我这种孤芳自赏人的弱项。十四
来过几回,看见我唯唯诺诺的样子,大失所望,再未来十三所,我倒是乐个清静
。
四阿哥每回来,虽再无上次的激动情绪,但那怅然的目光,让我又进退两难
。面对坦然,心还是会隐隐作痛。
不知不觉迎来了康熙四十年的春天,迎着温暖的春风,每个细胞都似从冬天
苏醒过来,过往渐渐地被我强埋在心底深处。
让小李子找来材料,做了一只小燕子形状的风筝。在翅膀上鬼使神差的题上
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等到觉之不妥时,已来不及了。想想
罢了,反正放到天上去,也只有神仙得知。
御花园中春意盎然,桃红柳绿,大有江南春景的意境。环顾四周,见无人,
跑到空旷处,慢慢地把风筝放上了天,小燕子随风越攀越高。正想把它放掉,让
它自由而去,远处传来一小孩清脆声:“飞得好高,姐姐让我也玩玩。”
十五公主带着两个差不多高,一个略矮的小男孩,跑到了我的面前。睛婉见
我迟疑了一下,仰着笑脸说道:“对了,你不记得了对不对?我是睛婉,这几位
是十五弟、十六弟和十七弟。”
我忙给他们请安,不知这几个小布点怎凑在一起了,拍小十七身上的灰尘,
柔声道:“为什么没人跟着你们?”
几个得意洋洋地大笑道:“我们在园中碰到后,想了法把他们给甩了。”
连十七屁点大的孩子,也嗝嗝仰面大笑,真是受不了,做奴婢可真够难的,
就这些小人精都难对付,就别说长大的那些个了。睛婉见我笑着摇头,忙上前抢
我手中的线,嚷道:“姐姐借我们也玩玩嘛。”
十五、十六也不该落后,我怕线拉开手,手微微一松,线头瞬间被风力扯断
,风筝瞬间消失在视线里。十五公主一脸失望,小十六索性哭闹起来,弄得我一
头莫展。十七也跟着哇的一声,我哄这个安慰这个,心想不会这么倒霉吧,难得
溜出十三所,就被这群小冤家给缠上了。小屁孩还越来越来劲了,若是让他们那
些妈看见了,我非落个护主不周。
情婉也一脸懊悔,看着两个小鬼摇头。我收敛起笑容,大声道:“都给我打
住。”
十六与十七被我的喊声震住,止了哭抬起头看着我。这几个小鬼真是敬酒不
吃喜吃罚洒。自然不能强制压,还得给点甜点。我蹲下来,笑呵呵地哄道:“几
位主子,不就是只燕子吗?瞧那边还有许多呢?我一边唱一边做游戏好不好?”
两个小鬼流着鼻涕拍手,笑嚷道:“好,好。”
睛婉与十五阿哥也跟着起哄,我摇头帮这些大爷擦鼻涕,心想赶明长大了不
拿今天的事迹,乐一乐,可白忙了。让他们排成一排,一边教他们动作,一边笑
唱道:“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
春天最美丽……”
“姐姐,你慢点,我们一下没记住,做慢点。”十六不好意思的红着小脸说
道。
我放慢了动作,不愧是康熙的儿子,连小十七一会儿都会了。我也来了兴致
,笑着道:“大家准备好了吗?我们再来一次,预备开始。小燕子,穿花衣……
”
看着小十七人最小,穿得又多,转个圈,明显比别人慢,还乐呵呵地,瞧他
的小样,乐得我
抿着嘴强忍着笑。睛婉拉着我的手,撒娇道:“姐姐,再教一个吧,这些曲
好有趣。”
这些关在深宫里的公主、阿哥,除了吃穿就是啃书,想想这样的童年怪可怜
的。风和日丽,当回小园丁也不错。牵起小十七的手,笑道:“好吧,那咱们接
着学下一曲,不过这曲可别忘了,等一下连起来,再唱一遍。”
“好。”答得异口同声,想着组成个儿童乐团才好。想起湖南电视台晶晶演
的小品,于是让睛婉领唱,大家合唱了一曲“踏雪寻梅”。等到唱齐了后,我越
来越有兴致,原些的不快都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