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他,他点点头,扭头一看,脸色大变,灰溜溜跑了,我和埃涅阿斯还不明就里,呆呆看着那群凶神恶煞的女人风风火火赶回来。
为首的女人一挥手将我们围得水泄不通,我们也没动,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当然不敢动。
女队长走进来,上下打量我,笑着说:“果然长得细皮嫩肉白白净净,好看又生动,一双眼睛跟个小兔子似的蹦儿明亮。”说话间她挑起我的下巴,一半啧啧赞叹,一边伸手过来揽上我的腰。
妈的,这叫什么比喻,跟个小兔子似的?老子的豆腐也是你吃的吗,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恶心,我打个寒战,扭头甩开她的手,旁边埃涅阿斯的脸色也已经冻结,两人心有灵犀,同时动身,一左一右,转眼间掀翻三个女人,我就不信两个男人还打不过一群女人。
事实上,我错了,真的错了,这群女人标枪长矛挥得跟擀面杖似的溜儿棒,不一会儿我和埃涅阿斯就招架不住,眼看她们又要围过来,埃涅阿斯拉着我撒腿就跑。
女队长气急败坏叫起来,“给我追,妈的,也算爷们儿,竟然逃跑。”
打不过当然跑,等着挨打啊,我又不是傻子,在这一点上,我和埃涅阿斯志同道合,推开挡路的人只管往前冲。
前面人影攒动,我辨不清方向,一头撞上堵肉墙,倒在地上,抬头,欧纽斯胖胖的脸笑得别提多恶心。
埃涅阿斯停下来叫我,我被欧纽斯的两个随从围住,跑不了了,明显的猪吃老虎的游戏,不一会儿那群妇女追上来,一看见欧纽斯,停下,纷纷行礼。
欧纽斯蹲下捏住我的下巴,痛苦笑着说:“小美人,我的手还在痛,你能不能安慰我啊?”
我恨恨看他,“痛死你活该,下次要是落在我手里,老子一定把你手脚都砍下来。”
“啧啧,都这个时候了,还嘴硬,大爷我喜欢。”站起身,对后面的人说:“这位是我们利姆诺斯岛的贵客,你们追他干什么,想死吗?”
我和埃涅阿斯都愣住,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欧纽斯把人打发走了后闲闲低头,对我笑了笑,说:“赫克托耳殿下的朋友,我怎么敢得罪。”
我和埃涅阿斯了然,于是不再怕他,站起身,拍了拍灰尘,说:“那就谢啦,为我们解围,埃涅阿斯我们走吧。”
“等等!”欧纽斯拦下我,贼亮的眼睛不怀好意看着我笑着说:“就这么走了,小美人?”
我回头看他,“不然还要怎么样,你看,我们身无分文,又拿不出谢礼。再说了,你堂堂一位国王,还欠我们这点东西吗?”
“欠,本王身边就是缺你这样的美人。”欧纽斯拉了我一缕头发在鼻子边闻一下,看着我说,我正要开口骂他,被埃涅阿斯拉到身边,他冷着脸强硬说:“要礼物,找赫克托耳去,帕卓克斯,我们走吧。”
我点头,推开人群离开,欧纽斯也没追来。
埃涅阿斯在生气,我知道,低着头不看路横冲直撞,我拉他也被甩开,无可奈何的,我停下,不再动,看着他修长的背影。
他走了一段路,回头,凶狠看着我,“你怎么不走了?”
我走上前,捧起他的脸,“你在生气,怎么了,告诉我?”
埃涅阿斯飞红脸,低头磨蹭,说:“我,希望,希望,以后再也不许任何人碰你!”一把抱住我吼出来,我意外笑了起来,他赌气放开我,“有什么好笑的。”
我摇头,拉他的手往前走,“埃涅阿斯,我不相信诺言,所以也不会轻易许诺,我们这样很好,我喜欢和你做朋友。”
“可是,”埃涅阿斯停下,别扭低着头,脸颊绯红,特别可爱,他说:“我都吻了你了,还要做朋友吗?”
我微微一笑,上前垫脚吻他嘴角,“这样吗?”
他撇头,脸烧得通红,我握紧他的手,真诚说:“我喜欢你,很喜欢。”但是喜欢不是爱,我不能说出口,喜欢看见他阳光般的笑容。
笑容终于在脸上荡漾开来,埃涅阿斯别样温柔的看着我。
“哟,我的小帕特,你在勾引男人哦。”讨厌的含笑声音从后面传来,我回头。
恍然一阵梦的白色身影,轻飘飘坐在一头雪白的狼背上,金发飞扬,湛蓝眼眸婉转多情,纤细优雅的手指温柔抚mo臂上一只雪白的乌鸦,点染朱唇,火热的感情寥寥升起。
乌鸦和狼都是他的圣动物,而他是只能被瞻仰的人。
我皱眉,“你来干什么?”
阿波罗一捋金发,淡然微笑,驱狼款款而来,说:“来看你啊,小帕特,真是不堪的一幕啊,太令我伤心了!”泫然欲泣,端的是楚楚可怜,但是对我没有用,无动于衷看着他,再次问:“你来干什么?”
手臂缓缓展开,雪白袍子如一袭华丽不真实的梦一层一层铺展,晃花人的眼睛,白乌鸦嘎吱叫一声振翅飞过来,月桂香追随而至,他笑着问:“喜欢吗,我的宠物。”
我接了乌鸦在手背上,它乖巧站着,向我讨好似的轻啄我的衣服,忍不住怜惜,我摸了摸它光滑的羽毛,赞叹出声,“好漂亮,埃涅阿斯,你也来摸摸。”
埃涅阿斯没有动,微笑看着我说:“我可不敢,它会攻击我的。”
“怎么会,你看它这么乖。”我把手指伸到它嘴边,它啄了啄,抬头看我,乌黑亮丽的眼睛。
我摸它的眼睛,听见阿波罗说:“当然,因为它只听从我的命令。小帕特,怎么样,陪我一晚,它就是你的了。”
我瞪他一眼,三句话离不开情字,我真是佩服他,冷淡说:“比起拥有它,我更愿意它得到自由。”
阿波罗淡笑不语,白乌鸦嘎的一声飞回他身边,昂首立在肩头,我有些失望,拉埃涅阿斯的手,说:“我们回行宫吧,我饿了。”
埃涅阿斯开心笑着点头。
回头恶狠狠对阿波罗说:“不许跟来!”
阿波罗微微一笑,轻拍身下狼的头,说:“这可不是我说了算,它会给我领路的。”
白狼呜咽一声闭上眼亲昵舔他的手,自从看了克珊托斯不是人更似人的马脸表情后,我对这种表情已经没什么感觉。
不再理他,转身和埃涅阿斯并肩走,问:“今晚的祭祀典礼在哪里举行?”
“听随从说在是在海边,是请酒神上岸的仪式。”
“哦。”我点头,想起海中那放荡不羁的身影,醉生梦死,淡笑人生需要何等的从容达观?我羡慕他的勇气和淡漠。
阿波罗还是跟了来,原因很简单,这里是为他准备的行宫,换句话说我们是搭伙的人,不被赶出去就不错了。
什么叫等级差别待遇,你看看阿波罗殿下被引进富丽堂皇的内殿就知道了,那里才是真正的寝宫,我们住的都是偏房。
我趴在餐桌上大口扒饭,饿了很久了,早上到中午,什么都没吃,还被一群色女围追堵截,有够衰的。
吃完饭,回寝室洗澡换衣,埃涅阿斯说仪式要等到月亮升起时才开始。
找随从要了身新衣服,先前阿喀琉斯给的白袍早就不成样子,不能穿了。
系好浴袍走出浴室,迎面看见阿喀琉斯端坐在床边,我本能后退一步,抓紧胸口衣服,“你,你怎么进来的?”
阿喀琉斯沉默起身走过来,我后退回浴室,不好的回忆在脑中浮现,全身发冷,强硬将身体挺直,生生顿住脚步,看着阿喀琉斯走近。
他伸手,我后退靠在墙壁上,冰凉的大理石壁板搁得后背蝴蝶骨生疼,太紧张太用力的缘故。
阿喀琉斯拂过我湿漉漉的头发,滚烫的手指下移,我抓紧浴袍,感到他沉稳的气息,手指温情滑进浴袍,停留在脖子上,抚mo我的喉结,沙沙的干燥手感,而后轻轻划过锁骨,绕到脖子后面。
我咬牙忍受住恐惧颤抖,不敢和他对视,闭上眼睛,感到他潮湿滚烫的气息,温暖柔软的嘴唇贴在鼻尖上,张口轻轻一咬,我倒抽冷气,他顿了一下,还是下移,从嘴角吻到嘴唇,很慢,很温柔,另一只手抬起我的下巴,然后又从嘴角下移吻到下巴,喉结,左移到锁骨上。
温热的肌肤相触,我身体战栗发抖,感觉锁骨上一阵刺痛,睁开眼看他,英俊刚毅的侧脸,苍劲的线条,耳朵耳形很漂亮,耳垂也肉肉的,感到我在打量他的目光,他抬头对我微微一笑,蛊惑众生的笑容,令人眩晕的黑洞洞的感觉,我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体温明显上升,该死的,我有反应了,不过是一个笑,我的天,他对我的影响怎么这么大?
似乎感到我的变化,他轻笑出声,就在我恼怒要伸手推开他时,他将我用力拥入怀中,我闭上眼,心里酸涩疼痛同时涌上来,慌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在我耳边呵口气,咬住耳垂,我打个激灵,那里是很多人敏感的地方,当然我也不例外,该死的!我在心里不停咒骂,却已经喘不过气来,完了,完了,我颓丧想,怎么这么没用,又要被吃干抹净了。
可是阿喀琉斯没再进一步挑逗,而是在我耳边低低说:“你是我的,帕特洛克罗斯,这辈子,都别想逃掉。是我的!”
我使劲摇头,终于鼓起勇气推开他,喘着气,“谁说我是你的,我是我自己的!”
阿喀琉斯一笑,并不介意,为我拉好浴袍,说:“快去吧,埃涅阿斯在外面等你。”
我这才想起来和埃涅阿斯还有约,连忙跑出去换衣服,刚要脱下浴袍,想起他还在,转身瞪他,“你出去,我要换衣服。”
阿喀琉斯闲闲靠在浴室门边,不知死活的说:“你换,我看着。”
血液冲上脑门,我脸上就像火烧一样,抱起衣服,往门口走,“那我到埃涅阿斯的房间去换。”
阿喀琉斯一瞬间挡在门口,恨恨说:“我去洗澡。”
“回你自己屋去洗。”我转身,不再看他,他根本不听,走近浴室门也不关,我听到他脱衣服走进浴池的声音,松了口气,把衣服脱下迅速换上,尔后向他打了声招呼就出门了。
埃涅阿斯靠在石柱上等我,一身蓝色衣袍,不华丽却清新,很配他阳光的表情,看到我,起身,眼睛在暗夜灯光下明亮闪烁,说:“你穿一千件衣服,一千个样子,百看不厌。”
我笑他说:“你怎么也学阿波罗殿下油嘴滑舌,我最讨厌这一套了。”
埃涅阿斯拉我到身边,揉了揉还没干的头发,说:“好好,是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他在宠我,我知道,心里暖暖的拉了他衣角跟上他的脚步。
走出行宫广场就碰到白影憧憧的鬼一样飘荡的阿波罗,我不得不好心提醒他,“晚上穿白色衣服不好看。”
“那小帕特喜欢我穿什么衣服?”阿波罗坐在白狼背上含笑问,晚上他身上的香味特别厚重,一层一层缭绕不去。
我想了想,说:“其实你穿什么都好看,怎么看都是鬼脸一张,哈哈,埃涅阿斯,我们走吧。”
阿波罗呵呵笑两声,说:“小帕特真可爱,赞美人都这么含蓄。”
我装作没听到。
酒神狄俄倪索斯的追随者通常是女人,她们被称为狂女迈那得斯,或者酒神狄俄倪索斯的狂女。
我和埃涅阿斯赶到海边时那里已经聚集很多人,大部分是狂热的女信徒,男性则多半来自外乡,因为这个岛本来男人就不多。
人们头戴葡萄藤编织的花环,或者橄榄枝头冠,有的人手拿桃金娘树枝,还有身缠常青藤的人,这些都是狄俄倪索斯的吉祥物或者喜爱的植物。他们翘首以盼,静静望着海面。
我和埃涅阿斯挤了半天,眼见不可能更深入进去,干脆跑到远处找了块岩石站上去,反正我们不是崇拜者只是旁观礼仪而已。
我怀着奇异的兴奋心情等待酒神的到来,可能是受了这批狂热虔诚信徒眼中的崇拜影响吧,我好笑摇头,埃涅阿斯忽然握住我的肩膀,垫脚,说:“来了!”
风平浪静的海面上雾随月华升腾,海浪扑打岩石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仿佛为即将出现的人驯服,低低呜咽着翻滚着。
海面上一盏灯渐渐出现,海边信徒们纷纷举手欢呼起来,甚至有女人尖叫。
跟在灯后面的小船不止一艘,而是一连串,随着他们的靠近,嘈杂的乐声也同时飘进耳朵。
我问埃涅阿斯,“上次看到酒神的时候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吗,这些人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跟在后面的是追随他在世界各地行走的信徒,被称为狂女迈那得斯,你看她们过来了。”
灯火通明的海面上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当为首的小舟靠岸时,所有的人都匍匐在地,称颂歌唱,我看见飘摇的海盗船船头那位大胡子酒神也是双手高举,一手擎酒神杖,一手展开,齑语吐出,听不真切,却无法言说的神圣庄严,海潮在他大声的祝颂中低语徘徊,双管风笛和鼓声此时悦耳悠扬,数艘靠岸的小船上不断涌现白衣身影,衣厥飘飘不似人世凡人。
我不知受了什么蛊惑,挣脱埃涅阿斯的手跳下岩石,穿过信徒们虔诚背躬的身体,走过去,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我想找什么?那时我心底浮现这样的问题,可是没有答案。
我想他能回答我。
没有人拉我,所有的人都在静静恭迎他的到来。
我要找什么?
我向他走过去,听到埃涅阿斯焦急的呼喊,只是扭头对他一笑,来到海边,酒神已经看到我,祝祷结束,他放下手和权杖,透过胡子和乱发下的眼睛看着我,问:“异乡人,欢迎你参加我神圣的庆典,为何不跪下礼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