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十三福晋，之后是上宁寿宫例行请安，下午小憩过后再上翊坤宫请安，陪佟贵妃说说话。
说话间，佟贵妃的贴身宫女燕子上前上茶，“奴才多嘴，有件事儿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佟贵妃笑抿了口茶，“你燕子在我跟前还有不当说的话？”
燕子退去几步，微福了个身，道：“奴才是怕娘娘责怪奴才忘性大，这事儿本该早说的，可奴才倒糊里糊涂给忘了！奴才前日里遇见海大人，大人托奴才向主子带个话，说是大公子年岁见长了，让娘娘从新进的秀女里给栓门亲。”
佟贵妃道：“这可是件大事儿。成安今年几岁了，十六？十七？”
燕子道：“回主子，公子今年十六了，闰月的生辰，比公主小半岁。”
佟贵妃微蹙了蹙眉，道：“是该给定门亲事了，省得他成日里跟着十四阿哥胡闹，搅得他阿玛烦心，家里头不放心。这孩子也可怜，一出生就没了娘亲，还……唉！”
“……说到这胡闹，有件事儿不知娘娘有没有听说？”
“什么事儿？”
“前几日十四阿哥和成爷随太子看蒙古新进上的马，结果这俩爷儿把太子整马廊的马都给鼓捣跑了。这还不算，那马儿跑时绳子还拴着，这一大群马儿一跑一拉，结果……”说着燕子已忍不住笑了，“太子爷那新扩建的马棚子，一整个就都塌了！”
佟贵妃扑哧一声笑出来，“胡闹，真是胡闹！”我在旁亦跟着笑，佟贵妃忽转向我，笑道：“成安，记得吗？你法海舅舅的儿子，十四阿哥的伴读，小时候你们见过。”见我一脸茫然，顿顿，又转向燕子，道：“你且先回了大人，这婚事容我好好想想，马虎不得。成安他堂兄舜安颜娶的可是和硕温宪公主，怎么着也不能慢待了他！”
一通闲聊后，佟贵妃又留了饭。从翊坤宫离去时，已过傍晚时分，天际有潮色的云朵浮起，不知怎的，看着晚夕之云，竟觉得它带着丝破晓般的生机，分外耀眼，却依旧让我舒服，有种生气勃勃的欣然之感。
小柔走在我身侧，忽道：“公主，适才贵妃娘娘的话您听进去了没？”
“哪一句话？”
“就是佟公子……”
“就是那个连太子的马都敢放的佟成安，我知道！”
“重点不是这个！”小柔回望了望四周，见无人，便道：“难道您听不出娘娘话里头的意思？”
“嗯？”我颇带疑惑地看她。
小柔压低了声音：“娘娘怕是想替公主找个额驸！”
“什么？！”我惊叫出声，“我可不想这么早就出嫁，嫁的还是个素不相识的人！”
“嘘！”小柔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的格格！这种嫁娶之事岂可大声喧哗！”
因着宫里的礼节，小柔只有在私下亲昵时才敢称我“格格”。
我笑瞪她，努了努嘴，待她说下去。
“难不成公主真想嫁到蒙古去？”小柔道，“娘娘这可真是为公主着想！您想想，六公主，大阿哥府上的五郡主、三阿哥府上的二格格，还有裕王府、恭王府、安王府的格格，都指婚给了蒙古王爷。宫里再往前的公主，除了五公主嫁到了佟家，其余的无不是远嫁蒙古。听说就连万岁爷最最宠爱的八公主，也是指婚给了蒙古郡王，还是幼时就定下的亲事，万岁爷就是舍不得八公主远嫁，才搁下九公主和您的婚事。姐姐尚未出嫁，妹妹岂可先嫁，这于情于理都是不合。可眼下六公主已指了婚，京里又来了这么多蒙古王爷……”她顿了顿，“总之，娘娘就是想将公主留下。”
我蹙了蹙眉，“听你这么说好像也对，这个问题真的挺严重的。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地嫁人，不管他是蒙古人还是什么佟家人！”
小柔道：“公主！用贵妃娘娘的话说，您这就叫‘胡闹’！”
我认真地看着小柔：“我怎么胡闹了？婚姻大事，那是一个人一辈子的事，两个人一生一世的幸福，怎么能就这样交到别人的手里？怎么能这么权衡利弊着决定？”顿顿，我伸手靠在胸口，续道，“这种事情，应该由心来决定，自己的真心。”
“公主……”小柔显然被我吓住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也罢，我忘了现在是在清朝，我怎么能向一个古人灌输恋爱自由的思想呢！半晌，忽听她道：“公主说得也对，却又好似不对。”我诧异地看着她，只见她的眼里闪过一丝近似无奈抑或哀愁的色彩，垂下头缓缓道：“很多事情并不是有心便能够做主的。”顿顿，抬首看我，“不论是主子还是奴才。”
“嗯？”
小柔叹了口气，声音幽低，“公主知道乾西二所的小南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