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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mory 001:下南方

小说: 茶色蘼乱 作者: 猫小绵 字数:3102

  [1]在梦中,我朦胧地听到一个嘲讽的声音,那个声音说:没救了。

  睁开朦胧的双眼,睡意远去,身体上的各个器官开始复苏运作。想必是药效已过,心脏猛地抽痛起来,像是一点一点地被他人用双手猛地撕裂般疼痛难耐。我用手紧紧地捂住胸口,只希望这种感觉快些离我远去。

  这种突如其来的痛使我难受地蜷缩在后车座上,冷汗开始从额角涔出。我难受地用牙齿咬着唇,可是却全然感觉不到从唇上传来的痛。

  许是我的动作太大,使原本还在闭目养神的母亲惊醒过来惊慌地看着我,好看的眉头扭成一团,可见我的病情有多糟糕。

  “茶蘼——”

  母亲紧张地喊叫起来,声音早已沙哑。

  她的喊叫声惊动了正在开车的父亲,我能够想像得出父亲那着急的模样,他的目光落到我的身上,着急而又心疼。可是那种目光很快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便是车子在加快地行驶。

  “车前有止痛药!”

  父亲大声地喊叫起来,语气紧张、急促,使我的心更痛上几分,钻心地疼。

  我努力地想要把自己蜷成一团,可是母亲却用手用力地制止住我,另一只手捏住我的双颊,使我的嘴巴乖乖地张开,好让她把一粒粒苦涩的药片塞入我的嘴中,灌入温湿的液体。

  随后便把一根特制的木棒横塞入我的口中,以免我痛得抓狂,咬舌自尽。

  一连串的早已熟悉的动作对我来说还是如此地勉强。

  如今,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月的时间。

  一开始只是时有时无地抽痛,也没有太在意,后来这种感觉愈发剧烈,使我忍受不住。我也没有把情况告诉工作繁忙的父母,生怕他们担忧。

  起初母亲也看出了些许的端倪,担心地把我带到市中心的医院做了全身检查,可是结果却显示一切正常。

  “爸爸妈妈的工作很忙你知道吗,不要装病,这招没有用。”

  我仍然记得当时的父亲黑着一张脸在医院门口,痛斥我的言语。

  我没有说话,只觉得很委屈,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看着他们。

  母亲也很无奈地看着我,她也认为我是故意装出这般模样来让他们更注意我罢了,也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当她看到我一天比一天还要紫上几分的嘴唇和我每次痛苦的模样时,她便开始担心起来了。把我带离还在就读着的市区小学,走访各处诊所和一些村庄里所谓的‘高人’和‘仙人’。但是却丝毫不见好转,那大概是骗人钱财罢。

  “实在忍不住就吃上两粒止痛药,实在没办法,就服用安眠药吧……”

  这是医生们所说得最多的话,约摸如此。但是后来的话,我们谁都记不全了。

  使用对七岁的小孩来说如此大的药剂,使父亲和母亲都不禁犯了难。

  最初母亲并不愿我服用量大的药剂,尤其是这种伤人的药。她说的,是药三分害。可是我却熬不住这痛苦的折磨,刚服用半片的止痛药,过了不久,那种疼痛的感觉又再次传来,连及身体的各个器官。反复几次,母亲只好咬着牙,加大了药剂。

  服用了药片后,意识渐渐清醒,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将我的思绪拉回。

  今日正值大寒,是一年之中最寒冷的一日。我放眼望去,窗外早已白茫茫的一片,天地共色。

  我望着窗外纷扬的雪花,那些轻盈的雪花摇曳着身姿,最后以优美的姿势落入田地中,形成积雪。此刻的景象正如我此刻的沉重心情,那是我心中空洞、死寂的白色尘埃。

  母亲见我咬着唇沉默的模样,有些担心地从旁边拉过一件大衣,牢牢地套在我的身上,那关心的语气中带有深深的温暖与温柔,她每说的一句话,都那么好听。

  “多穿点衣服,你身子虚……”

  我转过头正对上她那似水的眸,摇着头,松开那咬紧嘴唇的牙。母亲知道我想要开口说话,帮忙从我嘴里拿出那根小木棒,之后紧握在自己的手中。

  “还有多久……”我张嘴说话,声音沙哑。那一抽一抽的声带牵动起我身体上的器官,像是在报应我的不听话般,心脏猛地一抽。我痛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捂住胸口,希望疼痛缓解。

  见我如此,母亲担忧地握紧我那冰冷的手,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父亲也担忧地转过头来,语气有些紧张:“就快要到了,你先睡一会儿。”父亲说完,便再次转过头去专心开车。我知道,父亲看到我虚弱的模样也不好受,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比母亲还要担心我的身体状况。

  看向母亲,她也同意地点了点头。只是,我不想再次被这种抽痛惊醒,摇头拒绝。

  我用手抚上我那及肩的长发,有些蓬松。想必是被刚才的举动牵扯到,才成了现在这般模样。我拉过母亲,示意让她替我拿过梳子,好让我整理一番。

  “我来。”母亲的手覆上我的手,拿过我手中的梳子,面带笑意地开始替我梳理。我则拿过镜子,仔细地观望着镜子里虚弱的人儿。

  镜子里的我,面色惨白,像是涂抹上一层又一层的白色粉底般苍白,但是却显不出半丝精神。那两只无神的眼伴随着沉重的黑眼圈,使我更显病态。原本瘦弱的自己,此刻就像是一副骨架支撑着镜子呆望着镜中可笑的自己。

  那因病痛而变得深沉紫色的唇被自己咬出一排排牙印,看着这样的自己,觉得不堪。

  放下手中的镜子,母亲温柔地将我的长发梳成马尾,我靠在窗旁,用手轻轻将窗上形成的水雾擦拭掉,观望着窗外的景象。

  手上带着水滴,却完全感觉不到那冰凉的湿润感。

  就像是现在车内开着最大的暖气,而我的手依旧冰冷,没有温度。而坐在我身旁的母亲,早已把外衣脱下,只留下一件长衫。

  手上的水滴渐渐被暖气烘干,而车子开始颠簸起来。抬眼望去,一排排古典的南方房屋映入眼帘。

  虽是南方,但却已与北方接壤,夏季温和,而冬季甚是湿冷,这一次来到这里的目的,便是为了我那难治的病。母亲说,这是要去见我的亲叔公。

  叔公和父亲的关系并不是很好,隐约想起母亲说过,是因为父亲违背了叔公的意愿后逃离了家门,从此便没有再联系过。

  而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他——我的叔公。

  我本想问些什么,可是母亲和父亲都紧紧地皱起了眉头,我也识相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窗边,呆望着窗外。

  突然,母亲欣喜地拉过我的手,不顾我那冰凉的手,紧紧地握在手中,道:“茶蘼你看,我们到了。”

  我抬起头来看着前方,车子缓慢地绕过一排排房屋,顺着一条偏僻狭窄的小路行驶着。母亲帮我穿上更厚的大衣,套上帽子和围巾,认真细心地替我套上柔软的毛绒手套,让我乖乖地捧着一个热水袋。

  我望了眼在车子上所显示的时间,让我不禁感到奇怪,药效早过,为什么却没有感到心脏抽痛和身体各个器官开始动荡使我忍耐不住的疼痛?

  “茶蘼。”

  父亲突然叫我,我分神那会儿,车子早已停在一间低矮的砖瓦房前,母亲替我打开车门,我移动着脚,轻轻地踩在雪地上,生怕是虚雪堆,一不小心就会摔倒。

  这是我见过的第二场雪。

  雪花洁白、轻盈,轻轻地落下最后形成洁白的雪堆。两年前,我曾以为这是世间最美好的事物。而今,我却认为这已成为描写我心中那积压着的辛酸过往。

  在母亲的陪伴下,我走到了那间低矮砖瓦房的正门前,霎那间,心脏猛地一抽,使我的瞳孔瞬间放大,心头好似有什么东西一直在不安分地冲撞着,我皱着眉头,额角有冷汗冒出。

  痛得揪心。

  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使我迫不得已用手紧紧捂住心口,牙齿紧紧地咬住下唇,身子开始颤抖,就连意识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双脚一软,跌倒在雪地上,身子被湿冷的雪水包裹着,意识被抽离。

  “茶蘼——”

  突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叫我。

  那是母亲吗?她的声音怎么那么沙哑,带着凄惨。我想要睁开双眼,可是却怎么也睁不开。就像是整个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中,看不见,也摸不着。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的寒冷。

  我是死了吗……可是那股钻心的痛我还能很清楚地感觉得到。

  我就像是陷入了一个梦,那个梦里什么也没有,没有一丝光亮,留给我的,都是无尽的黑暗。我有些害怕,张开嘴想要求救。可是喉咙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实实地堵住了一样,任我怎么开口,都喊不出些许声音。

  甚至,连呻吟都没有。

  在梦中,我朦胧地听到一个嘲讽的声音,那个声音说:没救了……

  可是随后,那个声音便发出了极为凄惨的叫声,那个声音是那么地尖锐,刺得我的耳膜都快要破裂掉。

  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腕,我像是遇到了救命稻草般用力地用手回握住,随后用尽所有的力气大声喊。

  “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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