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势没有变小的趋向，依旧一大片一大片地飘落下来。不一会儿，胤禟的身上也积了厚厚的一层。他却丝毫没在意，只是紧紧得环住我，将我冻得毫无知觉的双手塞进棉袍里面，声音变回了平时的镇定：“这样会暖一些，再坚持一下，老十他们很快就会来救我们的，很快了。”
“嗯。”我靠在胤禟的胸前，点头应道。身子渐渐有了暖意，手指也略微有了知觉，胤禟温热的气息吐在额头上，感觉，有些奇妙。
有声音从枯井上方传来，仔细一听，是混乱的脚步声还有十阿哥那粗狂的大嗓门。
胤禟的眉眼顿时笑开，桃花眼弯曲得极是好看：“老十他们来了，煜敏，没事了。”随即抬头向上方喊道：“在这里！”
正想轻声应道，却猛地感觉喉咙里有什么东西涌出来，随着一声咳嗽，那些东西一下子溢出了口。我看到白色的雪被染上了点点殷红，一霎那的时间，我愣住了。但嘴里的血腥翻腾地愈来愈烈，还未来得及用手捂住，又止不住地咳了起来，又是一大滩血。唇上，胸前，雪上，满满皆是。
胤禟惊恐得睁大了眼睛，忙抬手抚上我的脸颊，颤抖地擦去我唇上的鲜血，苍白的唇吐出焦急的话语：“煜敏，别再吓我了，怎么会这样！？快点，快点，老十动作快点！”
我努力扯出一个笑，道：“我没事。”话刚说完，突然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看见的是红木的房梁，想了会儿，才想起是钟粹宫自己的房间。喉咙干得厉害，正欲起身去拿水喝，却发现紫云撑着脑袋靠在桌上打盹。为了不吵醒她，我唯有轻手轻脚，却没想脚刚一沾地整个身子便直直地摔倒在地上。顾不得手臂摔得生疼，我有些错愕地看向无力的双腿，一时间懵了。
紫云还是被吵醒了，见我摔在地上，忙俯下身子，伸手想要扶我起来。
我一把拽住她的手，抬眼看她，嘴巴张合了几次，终是用沙哑道连我自己都吓一跳的声音，问：“我的腿，怎么了？”
被我拽住的手一紧，紫云有些心虚地把视线移向一边，答非所问道：“躺在地上会着凉的，我扶你去床上。”
“紫云！”我定定地看着她，拽着她的手愈发的紧，声音轻缓却很是坚定：“说，莫要骗我！”
紫云默了很久，直到我看到她的双眼溢出了泪，顺着脸颊滑下，落到了我的手上。终于，唇瓣微张，说出了我最害怕听到的那几个字，她说：“你的腿可能治不好了。”
治不好了，那便是废了！？
我想过最坏的情况，却偏偏真的是最坏的情况。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命是捡回来了，竟还是落了双腿在里面，好不，讨厌！
见我没说话，紫云哭得愈发厉害了。这时我才看清她的脸憔悴了许多，眼睛布满了血丝，眼底亦是厚重的黑眼圈，该是守着我没怎么睡吧。
我勉强扯出一丝笑，伸手帮她抹去脸上的泪渍：“我都还没哭，你怎的就先哭成个泪人了？”
紫云抽泣着，哭得有些不能自己，却还是断断续续地讲道：“我……忍……不……住，煜……敏，……你……想……哭，便……哭……出……来，……有……我……陪……你。”
本想再勉强扯出一个笑，却发现竟变得愈发想哭了。自从来到这里，我便极少哭。屈指可数的那么几次，也只能称之为流泪，而不是哭。眼下，看到紫云梨花带雨的脸，眼眶不觉湿润了起来。
罢了，就这么一次，好好地哭一场吧。我这样对自己说着。
视线变得模糊不清，我听见自己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地响起，愈来愈剧烈。紫云把我抱在了怀里，整个房间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哭声，此起彼伏。
哭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身子却被谁拦腰抱起，安置到了床上。我却没心思理会，只是一味地哭泣。
我想，我真是太久没哭了，竟这般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