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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回 新旧之别:丰禾的回忆

小说: 海市与五色花 作者: 奴良叶生 字数:4197

  历磨呆坐在那里,两眼望着弥逯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一下眼皮,仿佛灵魂被抽走了一样。

  看她没有任何动静,丰禾的几个手下不免在旁边讨论起来。

  “她这个样子……怕是不能立马进行实验了吧?”A君第一个问。

  站在他边上的B君点点头,煞有其事道:“我看不能,如果现在这个时候把她送去,估计立马就……”他抹了一下自己的脖子,一副大事不好的模样。

  C君赞同地说道:“从理论上来说,你们都是对的。”

  最后的D君作总结发言:“最毒妇人心,看来果真是这么回事。以后我们在主人面前可得小心点。”

  过了很久,历磨的脸上才终于有了一丝不同于之前的表情。

  小的时候,爸爸妈妈总是陪着自己到处去玩,那个时候可以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因为这是属于小孩子的权利,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没有人会真的放在心上。想玩的时候尽情地玩,玩累了那就吃,吃累了那就睡……总之,那段时光是她记忆当中最美好的。当然,它的美好不光是因为自己可以任意妄为,无所顾忌,更重要的原因是那个时候身边有爸爸妈妈的陪伴。你开心,他们陪着你开心,你哭泣他们也陪着你难过。你受挫的时候他们想尽一切办法鼓励你,你跌倒的时候他们心疼无比却还要告诉你人要学会坚强。一个人能想象到的最幸福的生活,那样的生活名列前茅大概无可非议。只是那时候的她从来不曾想过,他们有一天会离开自己,所以她从来不曾珍惜。失去了他们之后,整个世界都变得不同了,她似乎一下子忘记了怎么去笑,只会一个劲不住地流眼泪,就好像把眼泪全部流光之后,就能换回心爱的爸爸妈妈。

  那是一种心被掏空的感觉。一种失去了重要的人之后这个世界不再完整的感觉。

  历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这样的感觉。可是这种感觉源源不断,好像火山爆发时候的岩浆,止不住地往火山口喷涌出来,漫天的火山灰将整片天空都渲染成阴蒙与灰暗。

  她忽然心中一痛,两行泪水无可遏制地滑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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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丰禾领着弥逯去自己的房间,途中曾遇到原本预备看好戏的白石淇召。白石淇召劝告她不要太恣意妄为,太凭着自己的意思做事而不顾上面的要求迟早要吃大亏,可是他选错了时候,丰禾那时的激动之情已经无法让她听进去除了弥逯之外任何人的话。

  两个人站在门外,丰禾主动给弥逯打开了房门。不过弥逯没有立刻进去,而是显得略微有些迟疑。

  “不放心吗?”丰禾问他。

  “没有,进去吧。”说完,率先走了进去。

  丰禾跟在他的身后,脸上洋溢着无比幸福的神情。这一天,她已经盼了很久了,能将对自己来说最为珍贵的回忆以及自己多年以来对他的情意全部传递给他,她甚至激动地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坐吧,你不用这么拘束的。”丰禾看弥逯一直站在那里,忍不住着急地要将他拉到沙发边坐下。

  弥逯看了一眼被她握住的手,几秒过后还是抽了回来。

  丰禾愣了一下,立马又笑了起来:“想喝点什么,这里什么都有哦!咖啡,红酒,或者是普洱茶?要不,就来杯拿铁怎么样?”

  弥逯没有任何表示,似乎是对喝的没有什么要求。可是就在丰禾要去准备拿铁的时候,他却突然说道:“我喝楸兰。”

  丰禾顿住身形,回头去看弥逯。是啊,她突然想起来,那个时候的弥逯似乎很喜欢这一种叫“楸兰”的植物所泡的茶,只可惜,这种植物是孤儿院院长从家乡带过来的,市面上并没有出售。而她多年以来,也从未再接触过这一种茶。

  “可是我这里没有楸兰……”她只好抱歉地这么说。

  “那就不用了。”弥逯很快说道。楸兰两个字和“弥逯”以及“丰禾”一样,是在他脑海里突然就出现的,虽然他其实并不了解那是怎么样一种植物,但潜意识告诉他,这是他曾经最为熟悉的也最为喜爱的茶。

  丰禾听见弥逯这么说不免有些尴尬,但还是折回来和他坐在一起。

  “听你说的,似乎我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了?”弥逯开门见山问道,一双明眸同时望着丰禾。

  “对,我们很早就认识了。”

  “那我跟你是什么关系,又是什么原因让我忘记了过去的一切?”

  弥逯此刻望着自己的眼神让丰禾有种奇妙的感觉,似乎时间倒回到那个时候,这个正义的男孩勇敢地将自己从危险中解救出来,从此带给了她在灰色生命里面最耀眼的阳光。

  “那大概是十年之前……”丰禾回忆道,“那个时候我们都不认识对方,但是上天却把我们安排到了同一间孤儿院……”

  ——

  “听说她爸爸以前是在大公司工作的,可是你看看她这样子,分明就是个丑八怪嘛。”

  几个小男孩围着蹲在地上的丰禾指指点点道,他们的年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小。但是和丰禾安静得有些孤僻的样子比起来,这几个小男孩的模样看起来明显凶狠很多。小时候的丰禾其实并不丑,但由于性格的孤僻,她总喜欢用长长的头发将整张脸都遮掩起来。

  “大公司?我看是骗人的吧,如果她爸爸真的在大公司工作,这家伙怎么会到这里来?”另一个孩子试图推翻前一个男孩子的那番话。

  “你们都是白痴吗,”孩子王阿阳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丰禾,“到这里来的人当然都是没了父母亲的。所以这家伙跟我们一样,是‘孤儿’。”

  其余的人全部恍然大悟,开始称赞起阿阳的聪明才智来。

  “不过这家伙看着让人很不爽,总是这样要死不活的样子。你们——”阿阳指着其他人,问他们,“你们谁见过她说话?”

  大家都齐齐摇头,个个都说从来没见过。

  阿阳于是分析道:“那你们知道她为什么从来不跟我们说话吗?”

  “不知道,阿阳你告诉我们吧!”

  大家的反应让阿阳很得意,底气也足了很多,他继续说着,“你们都知道这家伙的爸爸是在那叫什么希高的公司工作的吧?一般的人是进不去那里的,但是这家伙的爸爸却可以——所以,其实这家伙她是在瞧不起我们!她看不起我们,所以才从来不跟我们说话,就因为她爸爸在希高工作!”

  阿阳的话说完,其他的男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开始都不太相信。可是考虑到阿阳是这里的老大,他们于是不约而同地拥护起阿阳。

  “我就说,这个丑八怪总是用狠毒的眼神盯着我们看!”

  “是啊是啊,”另一个人附和道,“她瞧不起我们?我们还看不上她呢!”

  “活该她死了老爸!活该她到这孤儿院里来!”

  丰禾忍受了之前所有的污辱,可是这一句不行,唯独对爸爸的污辱她不能接受!

  “你才活该!你才活该变成孤儿!”丰禾突然从地上站起来,一个箭步冲向前面的男孩子,两手的指甲往他的脸上狠狠地抓过去,所有人都被她这番举动吓到,连连往后退。

  被丰禾抓到脸的孩子惊声尖叫,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这时候阿阳走上前,一把拽住丰禾的后领,使尽力气往地上甩过去,丰禾整个人重重地摔倒了地上,突出的石头瞬间划破了她的手臂。

  “你们都傻站着干嘛,还怕打不过这个臭丫头吗?都给我打回去,不能让大程白挨揍了!”

  阿阳的话一呼百应,其他三个人冲上前将丰禾死死地按在地面上动弹不得。

  “打死她打死她!”

  大大小小的拳头一下接一下落在她身上,丰禾痛得用手护住身体毫无反击之力。

  “不准在孤儿院里打人,你们全都住手!”

  丰禾抱住头,就在以为自己快要被打死的时候听到了另一个男孩充满正气的声音。和她一样,阿阳几个人也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孩感到意外。

  “小子,你要多管闲事吗?小心我们连你一起打!”阿阳露出凶狠的表情,冲弥逯扬了扬自己满是肉的拳头。

  弥纱站在弥逯的身旁,手里还握着弥逯送给自己的泥人娃娃。她冲阿阳做了个鬼脸,笑呵呵地说道:“小胖子,你羞不羞?居然打一个女孩子家,当心院长知道了打你屁股!还有,我哥哥哪是你们打得过的,我看你们还是快点走吧!”

  阿阳被弥纱气得说不出来,于是他指着弥逯恶狠狠地说:“小子,我们五个对你一个,要是你打赢了我们,我就放了这个丑八怪;不过你要是输了,就得挨我们每个人一拳。怎么样,敢不敢?”

  “胖子,你这是仗势欺人!”弥纱冲到弥逯前面,却被他用手拦住。

  “弥纱,你待在后面。相信哥哥,哥哥打得过他们。”

  “可是……”

  弥逯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没事的。”

  弥纱没辙,还是乖乖地退了回去。

  “哥哥加油,让他们见识下你的厉害!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再欺负人了!”

  弥逯走上前,和阿阳站在一起的他个子要矮了整整一个头。再从体格上来看,阿阳也是足足抵了两个弥逯。如此悬殊的身材差距,让人不免有些担心最后的结果。

  阿阳得意洋洋地上下打量着弥逯,似乎对于自己能赢一事信心十足。

  “小子,那我们就开始吧!”

  阿阳一声令下,五个男孩子一哄而上向弥逯扑过去。有的抱住他的腿,有的拽住他的手臂,有的索性直接要用牙咬。弥纱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丰禾也是面容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这个素不相识的男孩子为了救自己而和这孤儿院里最坏的孩子进行着一番激烈的打斗。

  从人数上来说,弥逯的确是属于劣势,但随着时间的过去他却并没有处于下风。反倒是阿阳的队伍一个接一个地缺少战斗力。

  最后这场斗争结束在随后赶到的院长的严厉斥责中。

  弥逯虽然是好心做好事,救了丰禾,可是基于孤儿院“绝不容许打斗行为”的宗旨,弥逯还是被罚抄写了几十遍院规。虽然弥纱一直说要帮他抄,可是弥逯并没有答应,坚持自己一个人抄完了所有的遍数。

  ——

  “我一直想跟你说谢谢,可是一直没有机会。这次终于有了这个机会,我要把我这么多年来都没能说出口的话都告诉你——”将这段在她心中最珍贵的回忆讲完,丰禾已然十分激动,两只手已经握起了拳头。

  弥逯听完丰禾的回忆,却依旧没有记起那些过往。虽然他还是对这件事情没有印象,可是丰禾叙述时的样子让他觉得她应该没有在说谎。

  “即便那的确是我曾做过的事情,你也不需要再对我道谢了。暂且不说我仍然记不起这些事情,就算是普通人遇到这样的情况也会出手相助。那并不是什么特别的大事,也并不值得你在意了这么多年。”弥逯的话和他的神色一样平淡,可是丰禾并不这么认为。

  “不,”丰禾赶紧说道,“不是这样的!我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的出现,我的人生不会像现在这样!我以前是个胆小软弱的人,就算别人欺负我,我也不会还手……可是你那次出手之后,你让我觉得如果我再软弱下去的话只会一直被人欺负,所以从那次开始,我学会了保护自己!让我变得不一样的人,是你啊!”

  丰禾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她急切地要向弥逯传达自己内心全部的感情,可是这样强烈的感情却在一下子乱了她的方寸,让她后来的话变得有些凌乱。

  “那个时候的我……”弥逯想了一会,才觉得这样说更为合适,“其实并没有做什么……”

  可是丰禾却很快打断他:“因为你是我喜欢的人!”

  弥逯无言地看着她,一时之间有些无措,他没有想到对话会进行到这个地步。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想变得和你一样坚强!更不想让你看不起我,看不起以前那个只会逃避的我。弥逯,我喜欢你,你知道吗,我喜欢你已经喜欢了十年!”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安静得似乎能够捕捉到丰禾急速跳动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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