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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朱雀之死

小说: 陛下有旨,皇妃速来报道 作者: 鱿物白夕 字数:2898

  “小姐息怒……”斐斐也没有想到这陛下远隔千里,就送了三个字过来,其实他本意不是这样的,他只是想写张纸条聊表思念之情,结果写了数张,依旧觉得不妥,还好有萧然画城在旁提携,不过他要是知道萧然画城是个狗头军师会怎么样……

  唐小瓷面色晦暗莫名的用过晚膳,天已经暗了下来了还十分神经质的要出去消食,斐斐几乎是想不起上次唐小瓷主动提出要去消食是什么时候了,让人收了碗筷,自己去寻了只八宝琉璃绘美人图的灯笼,在勒府瞎逛起来,白日里的勒府风光秀丽,独幽,而到了晚上,却有种阴深的感觉。

  花木太深,唐小瓷的一身素衣长发飘飘,倒真的很像个女鬼,被斐斐说了一通,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

  “这勒府晚上黑黝黝的,也没什么好逛的。”唐小瓷如此说道,斐斐也深以为然,两人不知不觉间便往回走了,沿途遇上一个行色匆匆的男子,背上似乎是扛着什么人,黑漆漆的她只看清了一抹粉红色,像是坎肩。

  “小姐,怎么了?”斐斐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走罢。”唐小瓷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那粉红坎肩,抬脚往前走去,身子消失在夜幕里。

  “哦哦哦。”斐斐提了灯笼追上去。

  终于要死了吗?

  她这可悲的一生终于要结束了吗?

  勒家的一处院子里,朱雀鲜血淋漓的靠在墙上,临死前还要努力站起来,她有种很奇怪的想法,她想站着死,至少不会给人一种很狼狈的感觉吧。

  朱雀身上的鲜血蹭在雪白的墙上,只留一片血红,后背上火辣辣的疼有点不太真实,那里的皮肤被整块的撕掉了,这让她想起在多年前在一个母亲面前扔小孩入油锅,顺带还问她要放什么调料好。

  应该放辣的。

  还有那日在警世牢里,她该用堕胎神器的,就是林凯文用来杀蓝无双的那种——一头粗一头细的玩意儿,细的那头前端有个锋利的钩子,只要一按开关,那只钩子就会伸长,轻轻一拉,婴儿就落地了。

  但它不会哭。

  还有审讯司的放血床,刚好一人的宽度,几只玄铁锁可以捆住人手。

  她还清晰的记得她将昏迷的唐小瓷绑在床上,割开她的手腕看她的血从血槽里流出,天知道那时她多想给她一刀致命,看着她的鲜血一点一滴的滴进准备好的小木桶里,朱雀只想放声大笑,兴奋的大笑——那个她守护了十八年的男人心爱的女人就躺在她的眼前,任她摆布,任她鱼肉,这是何等的解气。

  不,他不爱她,只是当她是个替代品,朱雀努力的让自己靠坐在墙边,小草被她的血染红了一片,她知道自己是无法站起来了。

  其实坐着死也不错吧?

  朱雀想到了她的父亲——当朝位极人臣的朱宰相,他只有一个嫡女,却有无数个庶女,所以有她没她都一样,在她还很小的一个冬日里,就把她送进了宫,主人怜她大冷天的冻红了双手,小小年纪便知道要给她呼呼。

  如果喜欢一定要说个因果,那便是于此而起的吧?一直到他十岁时,她随大公主出宫,她每日为他洗衣做饭、端水泡脚的工作从不间断过,乃至多年以后的朱雀回想起那段日子,依旧会有种一不小心就白头到了老的感觉。

  怦然心动。

  这是一种错觉,好比那年冬天的雪,她一个人在御花园里待着,看着他抱着因体力不支而晕厥过去的女人奔去了御医院,忘记了穿鞋,雪地上都是他赤裸的脚印,一步一步的踩在她的心里,喜欢像是被人践踏了一般。

  长剑一挑,尘土飞扬,地砖尽裂,红色的衣裙飞扬,像天上的太阳,亦动若脱兔,她曾为他挡过剑,在重伤之后倒在他怀里,亦曾想过这或许是这世间最后一片净土,她要牢牢抓住。

  最终,还是抵不过大公主随手相送的女人。

  日落西山,连墙上都染了一抹彩霞,朱雀突然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身边不时的走过下人妈子,嘴里在嚷嚷着准备什么时候丢她出府。

  这许多年来,她毕竟是过惯了富足的生活,主人很宠她,她活的一点都不像个死士,作为大公主的护卫,也只有在对阵的时候压阵而已。

  朱雀的眸子里浮现出在勾凉国、在北辰国、在傲来国四处野的日子,那漫山遍野的鲜花,白虎的不苟言笑、玄武的浪漫风趣以及青龙的严厉死板,大公主带他们烧杀掳掠,反正是他国的人,她都义无反顾。

  那会儿主人的势力单薄,先帝立他为太子,因着他那来自北辰国的母亲的关系,朝中大臣并不是十分支持他,唯有另想办法——让大公主带领一支护卫队装作悍匪,动则屠城并不少见,白灼之名响彻了大江南北,人见人惧,小孩半夜不睡觉都能说上一句再不睡白灼要来了。

  然而大公主如此彪悍的名声,竟是毁在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手中。

  他是被抓上山做苦力的一员,然则肩不能抬手不能提,每日里往药庐里钻,然而,也就是这样一个男人,拐跑了大公主的痴心一颗,从此数年独守空房。

  思及此,朱雀竟是憎恨起她的主人来了。

  是的,憎恨,若非他废她武功,将她赶出皇宫,她怎么会流落街头,昏死在一个流氓的屋前,被夺了贞操再转手交给了人贩子,她怎么会落得如此田地。

  是的,她憎恨这世界,她爱而不得,她恨她的主人,也恨生她却把她当工具使唤没用了就丢弃的父亲,更恨那个夺了她贞操的男人。

  但她唯独没有想过要恨勒志远,她怕,做为他的小妾她唯一的用处就是给他发泄欲火,然而他并不能发泄,只能折磨,让她连恨都不敢的折磨。

  朱雀靠着墙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看着太阳堕落下去,再用力也爬不起来,她也觉得这回她真的要死了,不会有人托着可遇而不可求的灵丹妙药从尸体堆里找着她了,再也不会了。

  朱雀闭了闭眼,想起午后乘着当家主母休憩的时候,她偷偷跑去了颂苑,在门口呐呐的看着那一身素衣的女人,唐小瓷高举着双手在阳光下看着什么,衣上金丝闪着亿万光芒,美得耀目,而她在这其中,如神妃仙子临世,万种风华尽掩,只余她盈盈一笑,落落大方而又疏离寡淡。

  她是个好女人,朱雀有些眩晕的想到,心底里无尽的叹息与后悔。

  她这一生做过许多不可挽回的错事,最让她后悔的是她爱上了自己曾朝夕相伴的主人。

  最后的最后,朱雀靠在白墙上,高傲的头颅终于垂下,脑海里最后想到的,不是她的主人,而是那年夏天,她坐在青周的一处宅院亭中描丹青,那踩着三脚猫般轻功出现在她眼前最后狼狈落水的男子。

  一眼相望,一世永隔。

  朱雀记得,他的眼睛特别亮,如星如月,不似她主人那般,永远把心思藏的深不见底,永远把自己远离在高高的九天之上。

  他说他叫林凯文。

  “这是第九个也是最短命的一个了。”

  耳畔依稀传来人声,这是朱雀在人世听到的状况,她挣扎过奋力过一无所有过,最终却死在了一个深宅大院中。

  “别说了,左右是个不值钱的便宜货,快把她从小门抬走吧,莫要冲撞了贵人。”

  这是个男人的声音,依旧是个勒府的家生子,几代传下来,虽然在勒府拉帮结派,却对勒府忠心耿耿,将朱雀尚有余温的尸体扛在肩上,从角门出去了。

  这却不凑巧,远远的走来主仆俩人,领头的女人一身素衣,三千青丝挽成了简单的发髻,插了一支做工精细的飞凤描银钗,东珠华胜遮住了她如远山般淡的眉宇,左手腕上露出一只巨大的银镯子,看不清眉目,依稀觉得清媚,她的身后跟了个梳双髻的青衣小丫鬟,手里提了一只八宝琉璃绘美人的灯笼。

  “……”男人侧头急冲冲的从这俩人边上走过,身后的同伴不停的给这主仆二人道歉,听闻这姨太太就是因为擅自跑去颂苑冲撞了这位被家主请回来的贵人,才被大老爷折磨致死。

  “小姐,怎么了?”才用过晚饭出来消食的唐小瓷停下脚步,望着匆匆离去的俩勒府家生子,面目里有些奇怪,鼻中有股浓厚的血腥味。

  “没什么,走罢。”唐小瓷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那粉红坎肩,抬脚往前走去。

  “哦哦哦。”斐斐提了灯笼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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