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上午三四节课是体育课。
课前要更换学校统一发放的运动服，但我是新来的学生，尚未领到。
我正考虑要不要去跟体育老师说明情况，突然有几个男生十分热情地围了上来。他们不仅为我准备好了运动服，还把我带到了更衣室所在的走廊。其中一个男生说：“你快去换衣服吧，要上课了。”然后他们就有说有笑地散开了。
说实话，一开始我是觉得这里的同学还蛮有爱的，可后来呢，有爱个鬼啦！
这条走廊略显昏暗。我来到更衣室门前，确认了悬挂在门上的牌子有“男更衣室”字样，便伸手扭了扭把手，但进去后我却慌了。
至今我仍忘不了那令人脸红心跳的场面——几个体态各异的女生站在铁皮更衣柜前，另有几个女生坐在长椅上。她们之中有的换好了衣服正在整理仪容，更多的换到一半春光外露。白炽灯明亮的光线打在她们裸露的肌肤上，差点晃瞎我的双眼。
由于我的乱入，她们都停下了手头的动作，转过头来看面红耳赤的我。
尽管只有一瞬间，但我看得目瞪口呆。下一秒我听到了刺耳的尖叫声，还看见百褶裙、运动服和上衣衬衫一同朝我飞了过来。我吓得原地不动，一一接下了它们，于是头顶上肩膀上手臂上都有，地上更是一片狼藉。
我心乱如麻——这什么情况？我进的明明是男更衣室，为什么都是女的？？
还来不及思考这些问题，我就被一个女生狠狠地踹了一脚。
我不知道她是何时接近我的，只感到腹部吃力，然后整个人弓起身子腾空飞出了更衣室，狠狠地撞在对边另一个更衣室的门上。挂在我身上的衣物纷纷落地。那个长发披肩的女生走过来，干净利索地将它们拾起，又很快回到她原本所在的更衣室，并狠狠地甩上了门。
几乎在同一时间，我身后另一个更衣室的门被猛地打开。背部失去了依靠，我倒在了地板上。因剧痛而颤抖着的视线里，三三两两陌生的面孔在脑袋上方晃动。不论长相寒碜还是耐看，总之那些都是男生的脸，原来如此，这里才是男更衣室……
“门牌被人换了。”
体育课上，我对前来算账的女生们解释道。尽管我误闯更衣室时看见的女生不超过七个，但站在我面前呈弧形排开的却是班里所有的女生。
换作是别的情况，比如选美什么的，或是前来应聘XXX的,而我就是簇拥其中两眼放光的评委，那肯定兴奋得要死啊。
但事实上——我真的要死啦。
她们一个个凶神恶煞。那表情是什么？像看到了偷灯油的小老鼠，还是翻墙失败的采花贼？
反正什么形容都是我不想要的，但她们却这么认为。
而且听了我的解释后，有个泼辣的女生立马出来发话：
“门牌被换了？是你脑子被换了吧！”
“对啊对啊，别找借口，你个流氓。”
“臭不要脸的，偷窥就偷窥，还有理了啊！”
许多女生跟着起哄，七嘴八舌，好不热闹。我已经预见到了她们成为老太婆时喋喋不休的模样。再说，我那是光明正大地看，什么偷窥，用词都不会啊你。
但不论如何，被人戏弄的是我。没长心眼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低头认错：“对不起。我确实看了不该看的那个什么……但我不是故意的。”
“哟，终于承认了。”又是那个泼辣的女生。看得出来她还想再说两句骚话，但有人抢在她前头说道：“算了算了，他已经道歉了，况且说不定这真是一场误会呢。”说话的是一个留中短发的矮个子眼镜妹。
“算了？怎么可以算了？”
“对啊，对啊，怎么可以算了！”
“那你们还想怎样，让他也脱了给你们看看？”
卧槽，不是吧，你这是在帮我呢，还是在害我？你该不会是因为我长得好看才这么说的吧，你听听，都有女生叫好了啊。
“好呀好呀，快脱。”
“你要自己动手，还是我们帮你？”
我：“……”
“好了别闹了。”在无可奈何，都快要脱衣服的时候，正好有人出来救场，是那个之前踹了我一脚的长发女生。
我记得她。必须的。疼死我了。
她双手环胸，不急不慢地说：“恶作剧不是常有的吗，这很可能是班里那几个男生搞的鬼。说不定他们现在正在哪儿看着偷乐呢。再说，我之前踹了他一脚，看他那副惨样，伤得不轻啊。”
她这一番话镇住了那些咄咄逼人的女生。眼镜妹也帮着说道：“对呀，他有够惨的了。”
虽然她们是在帮我说话，但我怎么听着很不爽啊。
泼辣女咬了一下嘴唇，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带着她的尾随者离开了。其他想看好戏的女生也失望地走了，只剩下眼镜妹和那个依旧双手环胸目视远方的长发女生。
“喂喂，你还好吧？”眼镜妹的语气里略带同情。
“还好。”
“喏，她叫美纪，我叫嘉玲。”
美纪？这么富有岛国风情的名字，可以啊。
“你叫杨夜对吧？杨树的杨。夜晚的夜。”又是眼镜妹甜美的嗓音。
“是啊。”
“那么杨夜同学，你以后可要当心点了。”
我有点意外，这次开口的是美纪。
“什么意思？”
“你还不懂吗？”
“不懂。”
“管你去死啦！”
美纪一脸不快，转身走人。眼镜妹嘉玲笑着挥了挥小手，说一声“回头见”便跟了上去，留我一人茫然站在随风摇动的树阴下，望着她俩挨在一起逐渐走远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