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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用心也医不好药伤

小说: 公主凶悍,将军别心急 作者: 溯言 字数:3379

  “……”秦连昭无奈地看着缩在自己怀里死活都不肯挪窝的家伙,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环上心间。

  谁知那货居然跟没事儿人一样,抓住一绺他的头发在指尖缠啊绕啊各种玩。

  感觉到他在看自己,她抬起头盯着他的眸子,弱弱地问到:“看什么啊!”可刚说完,就有淡淡的粉红色透过她白得透明的皮肤映在她脸上。见他还在看,她便丢开他的发,捂住他饱藏笑意的眼睛,呲哩哇啦地叫到:“看什么看!看了那么多年了还看不够!”

  可他闭着眼睛照样还是找到了她的脸颊,伸出手指轻轻捏住,微微咧了咧嘴角,笑到:“嗯,看不够。”

  她忽然抓住他的手,咬了下他的手指,然后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自认为非常有威胁性地说:“你再捏我脸我就咬你!”

  可她那模样看在他眼里,分明就是傲娇卖萌。她还那样看着他,简直就是在,犯,罪!

  他蓦地站起,朝她笑了笑,环住她的肩膀,一寸寸靠近。贴在她耳边,沉着声,一字一句咬得非常清晰:“安儿,以后我们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她愣了下,随即鼻子一酸,像是要哭出来。她慢慢环上他的腰,缓缓圈紧,重复到:“嗯,我们再也不分开。”

  他望着她,良久,微微偏过头,慢慢贴近,贴近。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正是情到浓处,两个人的唇已经贴到了一起……忽然,门外传来紊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是轻重不匀的扣门声。

  两人跟遭雷劈了一样,迅速分开,却久久不见有人推门进来。

  她皱皱眉,前去开门。

  却在推门的一瞬,心底漾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推开了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其中夹杂着些许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眼前这人,一袭黑斗篷遮住全身,竹青色的斗笠带着一圈黑纱。斗笠上落满了黄叶,他全身也都被打湿,带着一股淡淡的泥土的味道,却被浓浓的血腥味掩住。

  久违的感觉。

  他低低开口:“澈儿,是我。”

  那一瞬,雨下得更大了。

  离安从未见过这么波涛汹涌的秋雨,还带着夏末的温度和气息。猛烈的风席卷残叶而来,夹杂着利刃般的雨,重重打在她的脸上,身上。

  一阵阵的心痛,从心底涌来。

  门外的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迟迟不肯进来。他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抚上她的面颊,却又在半路停下。他苍白如灰的手上沾染着血,新鲜的血,看得她触目惊心。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放他进来吧,他应该是受了重伤,就别折磨他了吧?就只当他是个普通的旅人,一如那些个来歇脚的挑山夫,就别……

  可是心口不一的她,最终还是“砰”一声把门重重摔上,将他拒之门外。

  转身,她似是用尽了力气一般,再无力气走半步路,靠着门滑坐在地上,双手深深插入自己的发中,狠抓头皮,无声地落泪。

  看着她颤抖得厉害,双肩不断耸动着,秦连昭不知该如何去安慰。他知道她心里难受,痛苦万分。

  门外的卫家骏似乎是早就预料到她会是这等反应,望向自己只能触碰到木门、满是血污的手,他自嘲地笑笑。自己这双肮脏的手,怎配再去抚上她的面颊。他笑得一脸受伤,靠着门慢慢坐下,强忍着腰间传来的阵阵刺骨般剧烈的疼痛,面色发白,却仍默不作声。

  是了,他的笑,她看不到。他的伤,他的痛,他在背后默默忍受着的一切,她也不知道。

  秦连昭心里疼得厉害,让他看她这副样子,还不如让他去死。他蹲在她身边,抬起她已经被泪濡湿的下巴,柔声说到:“是什么情况,告诉我。”

  她肯定不知道,他早已把拳头捏的咔吧咔吧响。如果卫家骏做了什么让她难受的事情,他一点都不介意把他往死里打。即便他俩是兄弟,可为了她,兄弟算什么,他连自己都可以不要。

  见她不说话,他忽然站起身,准备推门出去。可就在那一瞬,她拽住他,低声呜咽:“没事,真的,我只是想起来以前的一些事。”

  以前的一些事……说得那么简单,可她真的忍受过什么,可能也就只有卫家骏和她自己知道了吧。他冷笑:“什么事,一条一条告诉我,讲清楚。”

  离安五岁的时候,对于基本等于素未谋面的哥哥很是好奇,于是便偷偷看他习武。在惊叹了几句哥哥好帅也好辛苦之后,她又偷偷去了哥哥的乾离殿,在他桌上发现了一本破旧的医书。当时小小的她还不知道他有多爱医术,甚至胜过他自己。她沾着水的手轻轻翻开了他的书,却不知他刚好回来。门开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心一颤,便整个手按在书上。他几乎是尖叫着冲了过去,一把搡开她,心疼地捧起自己的书,看着上面渐渐被水晕开的墨色,对着她就大吼:“你干什么!知不知道这书于我多重要!你是谁家的小孩子!谁放你进来的!!”被他搡开的她重重撞在身后的桌子上,原本还睁着眼看他,结果越到后来就渐渐合上了眼。刚结束习武的他还没收起戾气,下手不知轻重,几乎是要震碎她的内脏,自己却不知,只以为她是昏了过去,便叫了宫人把她带走让人去认回去。宫人吓了一跳,连忙把她送到阳黎斋,叫了御医来看。他后来才知道,那一次她差点因为他死掉。父皇发了很大脾气,抓住他的领子掂着他“砰”一声扔到阳黎斋门口,硬是让他跪了半个月。后来他才注意到自己这个蠢萌蠢萌的妹妹。却又因为另一件事不得不疏远她,以至到她离开那天都不敢去送她。

  “我当时觉得他怎么这么过分,我不过是模糊了两个字,他就那么凶,害得我后来看到他跪在门口,吓得又晕了过去。”她自嘲地笑着,紧紧抱着双腿,头埋得很低,看不出她是什么表情。“我原本以为他这样也就算了,或许是那时候小,什么都不懂……可是,他真的就忍心拿我来试药。”

  那次她偶然看见他拿着刀划破自己的手臂,血滴落了一地,染红了浅灰色的兔绒氍毹。他给自己上药的时候,她看见他嘴里塞着的白布甚至都被咬出血印。

  那是得有多疼啊!他只是为了能试出药,能够在战争时给将士分发下去特效药,让他们快些好起来。可好起来,依然要上战场。他也是知道这些的,但他是帝君啊,他为了国家所谓的安定和平,只能让将士们用热血,用鲜血,不断模糊事实,模糊事件的本质,他又有什么办法。同样,他是帝君,他不可能找人来试药。若是民间大夫或是御医,他们只要征得那些人的同意,怎么试都是没问题的,可若是他……一个国家的君主,痴迷于医术,甚至不惜用自己子民的命来换得那些心灵上的慰藉……如果那件事传出去,流言或许比这样的话更恶毒。

  “他都对你做了什么,他试了哪几种药?”秦连昭撩起她的袖子,抓着她嫩白色的手臂仔细地看。果然,她胳膊内侧靠下的地方,有一道银白的、细细的裂纹,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没有。”她猛然抽回自己的手臂,用袖子遮住伤痕,淡淡地解释到:“他那次药没有成功,整条手臂都化脓溃烂了,我说要帮他……后来那次药成功了,而且他也帮我把伤痕抹去了……其实就这些,没什么的。”

  他看着她,良久。

  然后一脚踹开了半边门,却未伤及她毫发。

  她听得那门再一次被重重踢上,心里一惊,连忙起身想要出去,却怎么也打不开门。她急得大喊:“连昭!连昭!连昭你别这样啊!连昭!”

  门外一阵风吹树叶的哗哗声,压过了雨声。

  她知道,他们一定是打起来了。

  不久,便听到重物被狠狠甩在地上的闷响。紧接着,世界寂静了下来,只有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过了很久很久,她觉得大概是有一两个时辰之后,听见了他压着怒火的声音:“安儿,他还试了什么。”

  她用力捶打木门,根本不在乎被粗糙的木门挂破了手,嘴里呜咽着大叫:“连昭,你不要打他了!不要打他了……”

  他看着伏在脚边奄奄一息的那个男人,戏谑般地笑了下:“不然你说?”

  “秦连昭!你疯了!”卫家骏重重喘着气骂到:“我的错我自然知道,你他妈这样是……啊!”

  门内的她很清晰听到了“咔嚓”一声。

  “你自然知道,呵,你当然知道。”

  她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他,他……他连卫家骏都打……

  她翻出后窗的时候被横生在地上盘棕错杂的树枝绊倒,瞬间就有热乎乎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来。

  她急忙奔到屋前,却隔着雨幕看到一黑一白两个身影。那黑影几乎是被白影提着一只手臂提起来的——

  “连昭!放下他!连昭!秦连昭!”她尖叫着冲了过去,用力掰开秦连昭的手,根本看不到他眼睛里的泪水。

  卫家骏摔在地上,由于手臂被折断传来剧痛,他被疼得全身痉挛着蜷缩成一团。她才蹲下想要看看他的伤势,他就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点点鲜红刺目,尽数被雨冲刷印湿在秦连昭的袍角。

  他是知道的,卫家骏自己知道。即便她现在为了自己可以跟秦连昭杠,但其实她心里一直都有那么一道伤,是他无论用什么药都无法医好的,而她的心,也是他永世无法企及的。

  他为了想要守住秘密而寄给她的那包药,是生生砍了她一刀。而那痕迹,就像那道银白色的裂纹,再也抹不去。

  有些人你再努力也得不到,有些伤你再用心也医不好。

  就好比他现在倒在地上,却只能看着面前的秦连昭紧紧抱住离安,狠狠地在她唇上辗转。

  他连一句话都说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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