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有些阴沉，外边马路上从外国租界来的汽车飞驰而过，在静谧的空气中显得噪耳。司令部的走廊愈加的昏暗，军靴踏地轻快而铿锵的声音幽幽回荡。
楚雭利落打开办公室的门，顺手接过下属递来的文件带，抬眼示意人汇报“队长，您查那个图书馆果然有电报机，那个人确实是共帮派，我们去逮捕……”
取出文件转身半倚着办公桌翻看了几页，头也不抬淡淡发声打断“现在不比以前，我们合作一致对外，随意逮捕会惹出不少麻烦，毕竟是友帮派。
派人监视这条线上的动向，威胁到帮派国利益的再插手阻止，毕竟两个帮派派在一块土地上共同执政且都有武装组织，呵，可能性不大。”
嗤笑一声，手上又翻过一页，抬头轻叹出一口气，“但是现在……”望向窗外远处那模糊西洋建筑上刺眼的外国旗帜，蹙了眉头咬了牙关“这些还都不是问题。”
言泺隐约感觉灼眼目光朝自己方向投来冷笑一声，无需思考就知道目光主人是莉迪亚了，素来军统庞国势不两立就算自己与她没有过多交集也是互相看不顺眼，泰然自若修长荑指有节奏地在圆桌上敲击清脆的响声，虽然极力不爽但仍心中安慰道难道接受这样眼光的时候还少吗。
静谧咖啡厅弥漫刺鼻硝烟味道疏离气氛只觉像是被禁锢一般，面色不改托腮目送侍者忙碌收拾的背影一言不发，玻璃窗一层雾霭外面的世界逐渐朦胧无奈地耸了耸肩目光呆滞望着天花板。
“无人奉陪，还真是有些郁闷。”
话音未落撇嘴便又继续埋怨轻声嘟嚷试图寻找些乐子，虽然不足挂齿但总能够打发手上多余的时光，良久侍者终于端来长吁一口气，拾起一只银叉在蛋糕上划出一个弧度十字架，叉起一块萨赫蛋糕仔细打量一番，放入口中品尝唇齿留香氤氲良久，完全没有受到室内低气压影响心情依旧阳光明媚。
顾辞从茶楼出来后才见天色已迟，薄暮冥冥，雨滴淅淅沥沥地从檐头洒向石地，浇得那被风吹散的花叶颜色青翠欲滴。若不是仗着茶伴正是老板，早就该被踢出来了。
接过对方递来的一把黑色二折长伞，撑开崭新的伞面眨眼便被浸湿，还溅了两滴水到自己衣领上，与白色的布料对比格外突兀。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小狼狈，于是抬头冲他笑笑，转身扭头摆手：
“那我就先走了，路上小心。”
蹭蹭几步走下台阶，漆黑的皮鞋被淋了一点水在茶店前厅还未熄的吊灯映照下锃亮发光，随着光芒摇曳黯淡人影也消失在夜色里。
滴水敲打在头顶的屏障和身旁的石路，伴随着自己的一言不发盖住了轻轻的脚步声回荡在街头，却并未在下一个路口向往常一样直走回医院，而是拐了个弯。
先一直直走是为了不让西梓担心。那孩子自小头脑就很好，本就是从商的料子，看着他现在在自己的领域风生水起的样子身为哥哥也感到很欣慰。对于这些事情他不应该知道太多，我不想让他担心。
也正是因为总是如此想着，所以一直才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另一个身份。
医者仁心则当体恤民情，不只是身体上的抚慰。这些事情在自己踏上这条路时就已明白却还是义无反顾。没有那位先生的才华横溢做不到弃医从文这些举措，除了专业知识便只剩这双手可以用来战斗。
那便是自己从医的理由吧。想拯救别人。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给自己好好回味这些事情了。
走完这条街，下一个拐角穿过的巷子最里面的那间院子便是此次的会面地点。只是在距离巷子不远处，却停下了脚步。
有几个喽啰需要解决。
“出来吧，不必再藏着了。”
将手探向了褂里别着的手枪，眼底是不复出门前温润微笑的冷漠。
顾西城：“不再多待会儿吗？”
难得那日理万机的人有时间来陪着自己喝一下午茶——或是说闲聊比较恰当，正在兴头有些不舍却也没法只好点头允了，出门才发现暮色已晚，雨点拍在青石板淅沥，抽出一把长伞递上“真的不吃个晚饭再走？”想想弯眸笑了“罢了罢了，倒也不耽搁你时间了。”
目送那人走远，余光看到屋内人影一闪脸色微沉，低声吩咐下人今日谢客转身进了茶庄，也不管身上淋湿径直走进雨里，熟门熟路的走到藏匿点一闪身藏进假山里，“几天不见，您胆子大了不少，看来您可能真的有九条命可以死。”
脸带假笑看向那人，心下恼怒不已，若是这次他贸然前来被那边的人嗅到一起踪迹可就麻烦的很。
打发走了线人疲惫的揉了揉鼻梁，随意寻了张软凳坐下，还好这次并没有让哥哥看到，他向来敏锐。明眼人都知道这趟浑水不好走却依然义无反顾，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作为商人自然不该恐惧那一闪而过的商机。但依旧不愿被亲近的人知道，大约知他是那个耿直性子，若是就保他的医院立足不倒，让他的手术刀能多救出几个国人倒也是自己的心愿。
至于自己。那人站起来眼眸多了丝冷漠，若是有谁阻了自己追求的东西，也就做好好拿命来换的准备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