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拂书第一次痛恨自己腿为什么那么短。
“嘭——”言昀原本在的地方已经看不见他，只有白色的烟升起。
顾拂书大概猜到这个就是慕憬钰要给她看的？
顾拂书没有犹豫，朝着那里跑去，幸而周围没有别人，否则怕是要造成更多的伤亡。
“艹，你傻的吗？”顾拂书冲过去扑倒还站在那里紧皱眉头，一动不动的言昀，因为惯性，两人摔出去很远。
“嘭”“嘭”“……”
埋在地下的炸药似乎还很多，估计范围也很广，不然不会顾拂书都摔出去那么远了，还能感受到周围的爆炸声。
来不及看言昀的状况，顾拂书脱下自己的衣服，将言昀搂到怀里，用衣服把两人的头盖住。
不是不想跑，哪怕前方只有一条窄小的道没有炸药，顾拂书都会带着言昀冲出去。
但是，外面一圈都炸开了，还逃什么？
顾拂书和言昀的脖子考得很近，今天她穿的外套是白色的，透光，灿烂的阳光不受外边喧闹的影响。
所以顾拂书能清晰的看见言昀脖子上的毛孔。
唔，还有白白的皮肤和好看的锁骨。
顾拂书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把言昀的衣服扯开了。
此刻顾拂书都不得不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言昀还醒着，但他现在很懵，急需一段时间恢复心情。
被自己名义上的女朋友扑倒了是什么滋味？
不管两人想了什么，炸药还是照样炸。
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回来救言昀？
这是顾拂书晕过去时脑子里想的。
顾拂书醒来，睁开眼看见的第一样东西就是言昀。
哦，不是，言昀不是东西。
……算了，还是不纠结这个了，顾拂书默默给自己翻了个白眼，坐起身来，把自己歪向一边的脖子扭回去，果然看见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程云。
言昀和程云都还在睡。
顾拂书醒了，但身上很疼，何况这时候分明是晚上，也没有作死离开医院或者去找吃的。
顾拂书觉得自己需要先理一理自己的脑子。
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生了虫。
虽说因为那场爆炸，顾拂书再一次住进医院，但也把那种不可控制的感觉给炸没了，故而顾拂书现在到算是思维清晰的很。
半响没动，顾拂书用手抱住头，闭上眼睛。
我为什么要救言昀？
顾拂书自问，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这是事实，哪怕小时候一时兴起，偶尔帮助别人，但也会在不久后，依靠这次帮助，索要报酬，或者利用。
但是言昀有什么好利用的？
她本来就想让他死不是吗？
或者说，本来就不在意他死抑或者活，不是吗？
只要言昀不是死在她手上，只要言昀的死不会妨碍到她的计划，他的死活关她什么事？
这次，反常了。
顾拂书回想起自己那时扑倒言昀的举动，感到一阵牙疼。
到底为什么？
难不成，真的喜欢上了？
顾拂书脸色阴沉，自从来到江城，与言昀所发生的一切，所说过的话，都超出了她的意料。
这本是不需要多思的，毕竟她不可能将所有人算计在内，也不能预知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
她对言昀也是这般，开始有好感没有错，顾拂书一向知道自己是颜狗，自然不会在这种事上多纠结什么。
因为不在意，所以放松警惕，所以即使有所异样也只觉得是普通的意料之外，不会有所防备。
不过应该也不至于到喜欢的地步。
顶破天也就是个朋友以上，恋人未满。
那天会对言昀说让他做她的恋人，除了她本身对言昀有些兴趣外，更多的应该是有些情绪失控，但她也没有阻止。
其实那个时候就应该感觉到了。
顾拂书隐隐有些趁着言昀昏迷，上去掐死他的想法，不一定是掐死，只要死了就行。
但是不可以。
顾拂书看了言昀一眼，其中透出的是无尽的薄凉。
不能弄死，那么远离可以么？
正如她自己所说，她来江城是有正事要做的。
而她要做的事虽然不一定会出格，但也有不小的概率，如果任由心中对言昀的好感滋生，万一被发现什么……
顾拂书不仅仅是分析，更是在警告自己。
心里有些抗拒，顾拂书已经学会忽视。
但是，这次的抗拒似乎更加强烈。
顾拂书躺下，手脚蜷缩起来，牙齿狠狠的咬住下唇，不发出任何声音，双手抱着头。
真的，真的很疼。
顾拂书几乎分不清这到底是因为头上的伤还是因为那些抗拒。
“阿云，阿云，你醒醒……”顾拂书开始冒冷汗，她小声叫着程云。
程云身上一向带着药，只是顾拂书已经没有力气去她身上拿。
真的太疼了。
顾拂书正疼着，奈何程云此时应是深眠，怎么叫都叫不醒，顾拂书刚下了决心要远离言昀，自然不会再这个时候找他帮忙。
毕竟是原则问题。
顾拂书发誓，这次忍过了，她一定不当什么烂好人了，也一定积极吃药，一张稚气未脱的娃娃脸皱出了一道道褶子。
“怎么了？我帮你叫医生。”暗哑低沉的男声。
要不是顾拂书确定自己没有听见开门声，以及确定大晚上不会有其他人待在房里，她都不敢相信这人是言昀。
这个醒的也太及时了吧。
“不用……帮我把程云叫醒就行。”顾拂书听着言昀的声音估摸着他是被自己叫醒，心里涌起一股愧疚之意，实在不好意思叫人别管，但也不能让他去程云身上搜吧，那就只能委屈阿云了。
顾拂书格外的好意思。
“嗯。”言昀点头，伸手去推了推程云。
如果用喊的，顾拂书都喊不醒，他除非拿个扩音器来，不然也不会有能把程云叫醒的自信。
程云纹丝不动，颇有山摇地动也不醒的意味。
言昀本来想再叫看看，但此时顾拂书已经疼完了。
“好了，不用了，我好些了，不过你能帮我个忙吗？”顾拂书深吸一口气，意识渐渐清晰，这才发现头上的包扎已经被自己弄乱了，她自己摸索了一下，发现着实绑不回去，只能向一旁的言昀请求帮助。
这个时候，什么远离的想法都可以抛弃。
言昀一愣，收回去推程云的手，走近顾拂书的病床，“好。”
一时间气氛竟有点尴尬。
顾拂书和言昀本就不是喜欢和旁人搭话的，除了程云这个睡得死死地人以外，这个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
言昀的手还有点凉凉的，他熟练的将顾拂书头上凌乱的白色绷带拆掉，手指在她额头上轻碰。
“那时候的事，抱歉，我不是故意要那么说的……”顾拂书也不擅长对别人解释，总觉得这样诚意不够，而且由于也没有什么反应，只好又补了一句：“其实是因为慕憬钰这个人让我很熟悉，我可能在哪见过他，这件事对我很重要，所以我才……”
这倒是实话，只不过虽然重要，但也不一定要那么对言昀说，终归来说，那时候她的脾气正不好着，言昀刚好一头撞上来。
上了火的顾拂书，她自己也不是很想控制自己的情绪。
慕憬钰这个名字她没有一点印象，但对那张脸却似曾相识。
五年以内她见过的人，除了那些没有过交谈的，她都还有印象，那么，就说嘛慕憬钰是她在五年前认识的。
而他又叫她阿书……
“没事，”言昀轻笑一声，“我也不是故意用程云来威胁你的。”
算是打趣。
顾拂书自然也听得出来，那么，这样的话，是不是说明，他们和好了？
为什么思想越来越奇怪了？
顾拂书远离言昀的决心都没有了。
“你……我能问你个问题吗？不回答也行。”顾拂书想问的，是言昀为什么要装出一副善良得让人很想吐槽的性子，原本只是心里想想，但是柔和的月光倾泻在言昀脸上，画面美好，让她情不自禁的就问出来了。
一句话，都是颜值惹的祸。
顾拂书很不想承认自己有那么一刻被勾引了。
“这要看你问什么。”言昀在顾拂书的病床左侧坐下，把她头上的绷带固定住。
语气的确像是那种没有生气的样子。
“你，为什么要装？”顾拂书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因为言昀原本已经站起身准备回他自己的床位，听见她这句话，又坐下。
“这是个秘密，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言昀好说话得不像顾拂书对言昀的了解。
顾拂书悄悄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言昀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十有八九这个问题与她为什么要来江城的价值等同，若是有旁人这么问顾拂书，她肯定拒绝回答。
“那，你说啊。”顾拂书犹犹豫豫了一会儿，毕竟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但是她真的很好奇啊。
“好啊，不过……”言昀靠近顾拂书的耳边，密集的呼吸轻轻的打在顾拂书的皮肤上。
如果此刻病房里还有其他人，大概会看见顾拂书的脸“唰”的一下变红了。
“你要告诉我你为什么来江城。”言昀直起身子。
“可以啊，你先说。”顾拂书反应过来，两手交叉，挑起眉看言昀。
“我当然是来江城惩恶扬善的了。”言昀答得简洁，但这的确是他这么做的原因，只是比较概括性。
“……我也是来惩恶扬善的。”顾拂书盯了他一会儿，居然没有耍赖，只是说了一句与她相同的话。
本来就是惩恶扬善，只不过这个方法不一定是警局那些人所认同的罢了。
“这么看来，我们倒算是同道中人？”言昀笑，原本苍白的脸色已经渐渐红润起来。
顾拂书不可置否。
她探了身去拉言昀的手，在言昀有些惊讶的眼光中把它放到了自己的额头上。
“麻烦系紧一点好吗？”顾拂书一手扶着松散的绷带，万分无奈。
“嗯。”言昀坐得近些，伸出另一只手去给顾拂书按住。
两人靠得很近，若是没有注意看，倒像是言昀要去亲吻顾拂书的额头。
“哈……”程云打了个哈欠，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看见言昀和顾拂书。
“言昀你干什么呢！”程云吓了一跳，站起来要去拉开言昀。
“帮她帮个绷带而已。”言昀把结打得紧些，避开程云的手。
……
江城外的别墅。
依然是那座别墅，算是慕憬钰的住所。
原本决定去城里的主人又回来，先是一阵狂喜，然后就是一阵暴怒。
如果房子里还有第二个人，只怕慕憬钰会被当成个疯子。
深冬晚上，愈加寒冷，别墅里烧起了火炉，却不是为了取暖。
慕憬钰穿着黑色的衬衫，将地上的东西拎起来，然后毫不犹豫的丢进火炉。
地上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在前几日被慕憬钰千宝贝万宝贝的人偶。
人偶掉进火炉，被熊熊的大火吞噬。
慕憬钰面无表情。
他本该是高兴的，已经找到了阿姝……啊不，是阿书，原来当年记的名字一直是错的。
这是昨天他让人去查的。
但是查不到阿书到底是怎么离开那里的。
而且，为什么阿书回去了？
慕憬钰很生气，但他不能生，因为这是顾拂书做的。
只要是顾拂书做的，说的，想的，在他看来，是也必须是对的。
顾拂书的受伤，原因自然只能归结在言昀头上。
这是慕憬钰所想的。
“该去死哦，让阿书受伤的人，都该死。”慕憬钰默然，将手边最后一个人偶，也是他曾经最喜欢的人偶，扔进火炉。
“就连替代品，也不可以存在。”慕憬钰叹一口气，脸上却毫无表情。
……
顾拂书被医院的医生允许出院的时候，言昀已经离开一个星期了。
那个晚上以后，两人极为默契，没有再联系。
仿佛从来不曾认识过。
只是那是不可能的。
顾拂书那天醒后乖乖跟程云要了药，乖乖的吃了好几天，以至于程云到现在都还担心顾拂书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七联酒店的那件案子，因为言昀和顾拂书两人的住院，也停止了几天，不过言昀很快就回去了，所以也没有拖几天。
对慕憬钰下了通缉令，然后在检查一下七联酒店，让几个与案件有关的人做下笔录，这件案子就算暂时告一个断落。
这是江城这一年里解决速度最快的案子。
言昀让人去彻查慕憬钰，他已经隐隐有些猜测，也许自从顾拂书来到江城以后，慕憬钰便已经开始作案。
没有证据，但就是莫名的有所预感。
当然，言昀也不可能为了自己的预感，让警局的人去将以前的案件在翻出来一件一件的找疑点，只能让人查那些还没有破的案件的时候看看现场的监控有没有拍到与慕憬钰相似的人。
忙完了手头上的事，言昀难得清闲。
清闲下来的言昀准备好好思考一下自己与顾拂书的关系。
那日晚上，两人算是都完全确定了对方之前都是假情假意，是以此时也没有什么好多试探的，如果还要拆穿，只能等对方乖乖露出把柄或留下证据。
所以也不再联系。
言昀不否认，自己的的确确对顾拂书有好感，而且是男女之间的好感。
就是不知道顾拂书有没有。
那一个月两人都积极试探对方，抛去那些话里有话的交谈，顾拂书真的就像是他的女朋友。
以至于言昀根本没有及时的管住自己对顾拂书的好感。
其实这个问题，在很久之前就想过了，只是那时候的言昀不能也不肯对自己承认喜欢顾拂书。
但是现在的言昀敢对自己承认，却不敢对顾拂书表明。
顾拂书的身份实在可疑，言昀想着想着又歪到顾拂书的身份上。
其实是想逃避自己吧。
言昀暗暗叹了一口气，转而思考顾拂书的身份，或者说来江城的目的。
其实照他自己来看，言昀觉得顾拂书来江城应该是为了小时候被拐卖这件事，毕竟她在来江城以后，对这件事极为上心，管资料的人都说她经常去借这些年江城有关拐卖的案子的资料，在加上辛洛那件事。
说到辛洛，言昀这才想起当初在机场抓的那两个人。
那两人言昀回来后让许铭去审，至今为止，还没有看见许铭给他带来什么消息。
言昀默默记下这件事。
可也有不对的地方，那天顾拂书说“惩恶扬善”的时候，他看着顾拂书的脸，在说那个“扬”字的时候，顾拂书说得格外重音，脸上的表情也不像是要扬什么善，反倒像是要去作恶。
言昀想到头都爆炸，也没想出来。
其实再怎么想，也不如去查的快。
只是现在警局人人都忙，顾拂书的事又有程云挡着，言昀再怎么查，也查不出什么新鲜的。
所以也只能委屈自己想破脑袋了。
不说言昀这头的烦恼，顾拂书出了院之后，就跑去了停尸房。
这是江城警局特意建的一栋矮房子。
她问过林奕了，言昀没有动薛逸灵的尸体，现在还依然停在停尸房。
凶手已经知道是谁，顾拂书当然不是去找什么线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