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被火熏成暗黑的破墙，墙缝里探出几根杂草头儿，三个人蹲在墙下，双手抱头，足足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是什么概念?
头顶的太阳慢慢倾斜，纷飞的大雪逐渐消停，眼前蹿走了一群又一群看热闹的野孩子。
时远深深地叹口气。
他对地瓜说:“都怪你，刨那玩意儿出来。”
地瓜把脑袋抱得低低的，斜视了时远一眼。
“冤枉啊，我哪知道那坛酒是龙叔的啊，要早知道，给我一百个胆子，我都不敢动。”
“你还说……”时远用膝盖顶了地瓜一下。
地瓜老实且无奈的把脑袋再次抱低，埋在两膝盖间。
时远看了看渡一，她抱着脑袋，眼睛却在向上看，很安静的样子。
她好像一直都这样，无论在怎样的情况下，都似乎处在情况之外，抽离出环境，缄默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一般人不轻易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在看什么?”时远问。
“太阳，龙叔说太阳下山了就可以起来了。”
时远慢慢瞪大了眼睛。
“你疯了?你这样一直盯着太阳看眼睛会瞎的。”
“别看太阳，看我！”
见渡一有些出神，时远朝她低吼了声。
渡一低头盯着时远，他让她看他，她就很认真的看着他，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瞳孔里仿佛有一片黑海，沉寂幽深的海。
时远看着她，顿时被盯得有些慌神，心里泛起一大片一大片海浪，撞在礁石上，砰，砰，砰。
他有些尴尬的转过头，垂眼盯着地上的雪。
“你可以不用这样看着我。”
“是你叫我看着你的。”渡一说。
“我错了还不行?”时远无奈。
说完渡一就笑了，很开心的样子。
“行。”她说。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太阳丝毫不减士气，顶在天上，嘲讽似的俯视底下的人，时远都快崩溃了，地瓜打瞌睡，往他身上倒了好几次。
时远用胳膊肘一次又一次的撞开他。
最后无奈的任凭他靠在自己身上。
“晚上不是要出任务么?我们不用去准备准备?”时远对渡一说。
任务单上的日期是今天晚上，可他还没来得及看到纸袋里的内容，就被罚在这里蹲一整个下午。
“不用准备，竹肖会带着你。”
“临叔又不给你发任务单，站着说话不腰疼。”
渡七唯一一个不用出任务的人，说话却是一副好有经验的样子，时远吸了吸鼻子。
“我蹲着呢。”渡一说。
“是啊。”时远无奈的应了声儿。
说完一颗小石头滚到他的脚边，时远和渡一同时抬眸，看到的是默瑶那张痞痞的脸，脸上绽放了一个很嘲讽的笑。
“还想找你们踢球的，看这阵势是实现不了了。”
“幸好这小矮子没跟着我了，跟谁谁倒大霉。”
或许是矮子这个敏感的词，地瓜蓦地惊醒，从时远身上猛地坐了起来，一双迷离的眼睛朝四处望了望。
“谁叫我?”
默瑶顿时笑开了。
“不是说狗挺通灵性的么?这么快就把前主人给忘了?”
如此犀利卑劣的话语，时远皱起了眉头，本来不想搭理她的，听到这番话后，顿时不爽了。
在他下意识地想要为地瓜说话的时候，蹲在他旁边的渡一突然站了起来，时远一脸错愕的朝渡一望过去。
渡一直接走到了默瑶跟前。
“你滚蛋吧。”语气很低，听不出来愤怒，更像是一种客气和谐的忠告。
时远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疏离淡然的背影，突然说不出话来。
默瑶被激怒了，涨红了脖子，狠狠地喘气，却只是一直盯着渡一，一句话都不说，看起来，有些不敢说。
“呃……大哥，你别这样。”地瓜发话了。
可是渡一仍然盯着默瑶，丝毫不想退让。
默瑶哼了一声儿，扭头离开了。
待默瑶走远了，渡一才慢慢地转身，走到时远旁边，抱着脑袋，继续蹲在墙边上。
三个人陷入了沉默。
时远扭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把视线转回来，他突然想起渡一把小狗扔井水里的画面，那双冰冷的眼睛，目空一切，麻木，决绝。他不知道她刚刚看默瑶的时候是怎样的神情，为什么默瑶会突然害怕她，但时远觉得，她或许，骨子里就是个比默瑶还狠的人。
只是不轻易被人知晓。
连他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