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上蹲了许久，双腿发麻过几轮后，他托着怀中的脑袋轻轻放在一处柔软的泥土上，见她睡的深沉，毫无防备，伸出指尖抹去睫毛上一滴晶莹的水珠，缓缓放入口中，略咸的味道让胸口的绞痛稍微好受了些。
身后无声走近了一个人，他问道：“既然痛苦，何必忍着。”
锦寒眨了眨眼，回过头去看见刚才殿内的人，忘岸，与彼川关系最深，两株一体的亲兄弟，是迁清神求而不得的人，更是……水曲千源这一切苦痛的源头。
他既知未来，也能晓过往，刚才用清眼将他的曾经查看的一清二楚，一遍过后，他被事实的原因惊到，无法想象就是这么简单的原因导致了这一切。
彼岸花，叶与花从未同时存在过，每当彼川和忘岸其中一人沉睡时，另一人便会苏醒，也就在那日，迁流神心血来潮视察三途川，忘岸以仙人之姿迎接起，有些事就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
彼川，只是被迁清神推出去保护忘岸的替代品，之后他利用失去理智的水曲千源向禁锢了他多年自由的迁流神刺向了致命一刀。
尽管迁流神本事通天，可在她同归于尽的打法下，之后又被连环暗算，不得已重伤逃离。
锦寒无法将所探到的消息告诉水曲千源，打定主意埋藏心底，可当面对那张孤傲冷漠，淡漠绝美的容貌时，不禁微微失神，似乎理解了那对兄弟为何对他迷恋至深。
归结到底，色欲祸人。
锦寒定了定心神，淡然道：“我和她能有现在，再痛也值得”
忘岸默默注视了他几眼，突然勾起嘴角，那一瞬满地骄艳的彼岸花化成背景，突出了他仿佛晴光映雪的浅淡笑意，回想前世，这孩子跪在鬼帝殿前，挺直的脊背如劲松倔强，任凭迁清神漠视他的存在，旁人嘲笑他的话语，自顾自跪了十日，双腿险些废掉，都未得能到一句饶恕水曲千源罪行的指令。
那时，彼川的逝去，让他提前从沉睡期苏醒，他迷茫于至亲之人死亡的感知，却魔怔了不愿听信任何真相，本该无欲无求独居一隅的白色曼陀罗，还是在世俗侵蚀下尝到了憎恨的滋味，他恨无能的水曲千源，更恨贪恋美色的迁流神，直到迁清神找到他，承诺会让他最恨的两个人死无葬身之地时，他第一次踏出了生长数百年的地方。
在见到一身疲惫怎么也不肯倒下的锦寒，他想起彼川在沉睡时偶尔留给他的信息，如一个小孩头次尝到糖果，字字透露着害羞和幸福。
他为草木，天性冷淡，虽不懂何为喜欢，但在那时有一点点希翼，也想尝到这感觉是何味道，而锦寒清澈眸中一点渴求正好打动了他，主动上前与他交谈，力所能及助他入轮回，而他也答应会带自己想要的东西回来。
如今，他果然做到了。
锦寒拿出从水曲千源身上搜到的锦盒递给他，淡淡道：“东西给你，我们两清了”
迫不及待接过锦盒放入怀中，遗失了许久的东西重新回归，紧绷许久的那根弦松散下来，他拍抚着隔着衣衫的盒子，长长松了口气，彼川，回来了就好。
锦盒中放置的不是别物，正是彼岸花的种子，彼川虽身死但只要花种还在，还是有一线生机可将它复原，只是，这其中不知要经历多少年罢了。
当时忘岸久寻不到彼川的花种，仔细一想只有一种可能，便是水曲千源带走了他，植物类生灵无法入土休养，久而久之，便会真的死亡。
临走之前，他随口问道：“她若发现盒子不在了，你会怎样？”
锦寒沉吟了一会儿，没什么表情道：“不知道，到时在说吧”
忘岸一怔，摇了摇头不再言语，转身离去。
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中，锦寒捂着胸腔困难呼吸着，强行轮回的后果便是每用一次清眼，心口便痛上三分，痛到极点时，他便将指尖掐入大腿处，抑制住他濒临崩溃要吐出的呜咽。
步履蹒跚走到水曲千源身边，他微微倾身，手指从头顶一直抚摸到了脸，微颤的指尖触摸在脸上，眼里充满着无尽悲伤道：“我擅作主张把你最重要的东西给了别人，你想杀了我也无妨，但我还是希求着你能忘掉他，让我有一席之位，可好?”
锦寒很了解自己，软弱自私，贪得无厌，对于喜欢的事物，只有一点点，那根本不够，霸道的想占取所有，让她全部属于自己，才是他的本性。
前世忘岸提出带回彼川的种子，他就知道，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能与她在一起，他不想管来生如何凄惨，自顾自用清眼预知了自身的未来，在看到某个画面时，他如愿跳入轮回道。
清眼者将能力用在自己身上，无疑引火烧身，其代价是再无来世，其实也好，世世凄苦也该是个头了，何况，为了值得的人，舍弃再多也愿意。
水曲千源醒来时，捂着脑袋迷糊了片刻，好半响才发现自己睡在坑坑巴巴的泥土上，怪不得背痛的要死，见旁边锦寒睡得正香，骚了骚他的下巴，嘿嘿笑了两声。
四肢有点僵硬，她起身伸了个懒腰，简易的打了个拳，顿时身心舒畅，犹如新生，人一精神了，就想吃点东西，她对刺激性的东西尤为偏爱，摸了摸胸口，没有，掏了掏衣袖，找到了，摸出一个骷髅果，随意抹去表皮的灰，毫不计较吃起来。
骷髅果辣劲十足，她吸溜了口，暗道：怎么拿了最辣的一颗，眼泪都出来了，欸……，别浪费，这是花了钱的。
狼吞虎咽把它吃完，辣的眼红鼻涕掉，水曲千源将果核扔进河内，看着水底的鬼魂疯狂争抢着，最后一点渣削都不剩。
身后传来响动，她回过神来说道：“下午好，睡的怎样？”
锦寒点点头，启唇要说什么，水曲千源上前一步捂住他的嘴，含笑着摇头，见他眼带愧疚，曲指弹了下脑瓜崩儿，心情平静道：“等收拾了迁流神，我们回人间过日子去。”
把花种递给忘岸后，他做好了最差的打算，唯独没想到她会装作不知道，抿了抿唇，他上前拉过她的手，轻声回应：好。
捏了捏冰凉的手，水曲千源遥望着红色天边，嘴角微弯，这样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