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曦一见老者有了动静，疾步上前，动作娴熟地托起他的头部，用手拍打其胸口。很快，老者便发出断断续续、沉闷的咳嗽声，脸色渐渐由瘆人的灰白，透出一丝微弱的血色。
池早早招手叫过姚诚，从小药箱中取出一粒指甲大小的褐色药丸，顺手塞进老者干瘪的口中，随后说道：“傻小子，快把你爹放下吧，他喉咙里有痰，你就是拍死他，痰也咳不出来，白费劲。”
江落曦没理会池早早刺耳的话语，却顺从地放开老者，一声不响地倚靠在床边，眼睛紧盯着老者的脸，沉默不语。
老者的呼吸逐渐平稳，身体也停止了抽搐。池早早示意姚诚清理干净老者膝盖上的脓血和腐肉，为他重新敷上伤药，并做了简单的包扎。
等到伤口处理完毕，姚诚麻利地收拾好药箱，用一种商量的口吻，小心翼翼地催促道：“公子，这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现在您……可以移驾苏府了吧？”
池早早厌烦地一瞪眼，不悦地说道：“我说姚诚，以后不要再擅自替本公子接诊，更不可私自做主答应任何人，今日的事，本公子就不与你计较，下不为例哦。”
说罢一甩衣袖，姿态颇为潇洒地迈步就走，姚诚一边满口应承，一边小跑着追了上去，口中一叠声地叫道：“公子，你慢着点，等等老奴啊……”
池早早主仆二人走后，钟斯正心情复杂地打量着床上躺着的老者，陷入了沉思。
如果方才池早早的话可以相信，那么眼前这个垂垂老者，应该就是二十多年前，亲历过当今皇上魏祁泰继位之初，最为惨烈的那场战争的人。
因为自从那场战争结束后，近二十年的时间，大雍朝似乎犹有神助，国泰民安，四海臣服，再也没有发生过大的战乱，以此不难推断，老者腿上的旧伤，确实是当初那场战争所留下的印记。
“义父，您可有什么发现？”钟骏扬伏在钟斯正的耳边，低声询问道。
钟斯正回过神，冲着钟骏扬微微颔首，而后将目光望向一旁发愣的江落曦，尽量放缓语气说道：“江落曦，人的生老病死都是天意，有道是天意难违，你也不要太伤心。”
江落曦木然地点点头，用力抿着双唇，没有吭声。
钟斯正沉吟着继续道：“江落曦，最近桐城接连发生了好几起命案，想必你也听说了。今日府衙的人上门，不只是为你爹诊病，最重要的是，要调查桐城所有外来人口的户籍和行踪，尤其是近两年之内迁入桐城的人家，更是重中之重。”
见江落曦似懂非懂，钟骏扬忍不住补充道：“江落曦，你先把自家的户籍证取出来，交给我们验看，另外，请你详细叙述一遍，你们江家迁到桐城的时间、缘由和经过，听明白了吗？”
江落曦局促地在破旧的衣裤上反复搓着双手，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个……对不起，官爷，户籍证……是什么东西？我不是……很清楚，等晚上姐姐回来后，你们问她要，可以吗？”
钟家父子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钟骏扬摆摆手，接着说道：“当然可以，江落曦，那就请你讲讲搬来桐城的经过，没问题吧？”
江落曦似乎松了口气，扭头看了一眼床上的老者，开口说道：“我家原本住在离桐城很远的乡下，靠我爹上山打猎为生，我娘则在家里种点蔬菜，日子虽然清贫，也还过得下去。
后来，我娘忽然身染重病，久治不愈，我爹非常焦急，后听人说，桐城有名医，可医治我娘的病，我爹就变卖了乡下的房舍，带着全家前来桐城求医……”
钟骏扬盯着江落曦一张一合的嘴巴，惊异地发现，此时江落曦所说的这些话，与头一天江落黎所言，几乎一字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