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四十九张符咒瞬间落在地上,消失无形。
符阵对于季千桐这样精通易理的剑士来说,确实不是什么事。
季千桐走上通往塔顶的楼梯,心中反而并没有什么激动的心情。
陈旧的楼梯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季千桐皱着眉一步一步走上顶层。
第七层与底下六层完全不相同,无数的锁链从六面墙壁中伸出,黄色的符纸有规律的贴在第七层的各个角落,塔柱上刻着“正天元尊诛邪镇妖”的特殊字样。
在塔中央,无数锁链之间是一个闭着眼睛,用木枝绾着头发的粉衫少女。季千桐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壁,双眼紧紧盯着那个少女。
这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被封在镇妖塔顶?
少女的身上并没有妖气,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身份象征的东西,怎么看也只是个颜色姣好的姑娘而已。
湖光剑在手,季千桐有些疑惑。
说实话,最开始进入这个塔,是凭着一股子直觉和想要冒险的精神,而且从第一层开始她就没有退路,只能往上走。
现在,站在最顶层,面对这样一个少女,她到底要做什么?
镇妖塔之名明白陈述了这座塔的用途,这个少女若是妖怪,她绝对不能将她放出来,难道是?
杀了她?
正在季千桐转移视线找路出去的时候,一个带着浓浓怨恨的声音从塔中心传出。
“你终于来了!”
那声音似乎掺杂着浓浓的鲜血和尸骨腐烂的臭味,带着浓重的恨意从遥远的时间上冲着季千桐袭来,季千桐本能地抬头直视已经睁开双眼的少女,目光锐利。
“什么意思?”季千桐放松下来,低声问道。
“你终于来了,季千桐!”
几乎凝成实质的恨意绝对做不得假,季千桐正想仔细问,却瞥到困缚着女子的锁链开始缓缓颤动着,似乎下一刻就要断裂。
“你知道我是云中之神?”季千桐问道,女子眸中的恨意更甚,锁链的震动声越来越大。季千桐攥紧湖光剑,飞身至女子面前,正打算一剑解决女子,但困缚着女子的锁链却突然全部断裂,巨大的气浪将季千桐弹飞,直直砸在墙壁上。
季千桐忍住全身的疼痛,正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被那个脱离束缚的女子锁住了喉咙,桎在了原地。
“你,你到底是谁?”鲜血不断的从季千桐的嘴角流下,哽在胸口的鲜血被女子的手狠狠的限制在喉咙里,季千桐难受的憋红了脸,紧攥的双手摸到一旁的湖光剑,立刻拿起朝着女子刺去。
女子冷着脸没有说话,只是不断施加力量,狠狠地掐着季千桐的脖子,见湖光剑从一旁而来,直接用空着的那只手接住了湖光剑,剑刃深深插进手中,鲜血泻下,空气中满是浓重的铁锈味。
“你至少,要让,我,死的明白。”季千桐艰难地往外吐着字,女子眸中的恨意在看到季千桐垂死的痛苦后稍稍缓解,手中力道稍松,低声附在季千桐耳边说道:“孽种!”
在第三层看到的影像迅速浮上心头,季千桐硬生生的扯出一抹笑容说道:“大竹山余孽!”
女子一听到这几个字,目光瞬间变得狠厉起来,手中的力道瞬间加大,季千桐拼命挣扎着,哽在胸口的鲜血终于随着最后一口空气喷出。
早知道就不逞口舌之快了。
这下好了,又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季千桐问道,但这片死亡的黑暗里却没有任何存在能够回答。
嘛,死就死吧,死了就好了。
女子眼中的恨意得到了消解,她看着季千桐的尸体愣了一会,突然大声笑了出来。
“孽种!孽种!你们这些怪物,终于!我终于为我大竹山讨回公道了!!孽畜!孽畜!”
女子癫狂地大喊着,却没有注意到季千桐的尸体上渐渐地长出了一层白色的绒毛,那些白色的绒毛在几个呼吸间消失,随后季千桐在一阵白光中浮在了半空。
女子瞪着眼睛看着浮在半空的人,突然抓起地上的锁链,怨恨的力量附上锁链朝着半空中的季千桐抽打而去。
疼痛和绝望全部消失殆尽,七情六欲也被吞噬而光,季千桐睁开双眼,眉心中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妙的红色图案,那个图案和传统八卦图有几分相似,但有不同,形成圆圈的并不是卦象而是八个奇特的存在。
以往永远带着几分笑意的眸子此刻变为了一片虚空,在这之中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没有,身后一双类似蝴蝶形状的翅膀缓缓展开,那双翅膀若水晶铸成,仿佛凝聚了世上最纯洁之物,翅膀之中隐隐有浅绿色的流光流动,是一种无法用语言陈述的美。
女子眼中的恨意更甚,口中发出尖利的声音,不挺地挥舞着锁链企图打碎那对翅膀。
可惜那些锁链还未触碰到季千桐就碎成了齑粉。
季千桐不带情感地直视女子,抬起手朝着女子一指,无数水晶状的光点瞬间聚集于季千桐身旁,下一刻便将女子的灵魂洞穿,女子带着不甘的眼神死死的抓着铁链,厉声道:“天道不公,为何该死的是我,而不是这些怪物!!”
随后环绕着季千桐身旁的白光逐渐消散,翅膀也随着白光消失,季千桐缓缓地落在了地上,闭上了眼。
片刻之后,季千桐从地上坐起,却见一个浑身被绿色光芒包围着的少女,那少女和之前要杀她的人长的一样,季千桐还没搞清自己怎么活的,就赶紧四处找湖光剑。
“我不会伤害你。”少女的声音十分温柔,季千桐鬼使神差地停了动作,抬起头看着少女缓缓地坐在她身旁。
“你也长大了。”
“?”季千桐愣了一会,问道:“您是那份记忆的主人?”
“是,我名堆绣,是你母亲的好友。”少女目光温柔地看着季千桐。
“那真的是我的母亲?”季千桐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她一直以为自己是魂穿于此,可是如果是魂穿,她所附着的肉身就肯定活了不知一万年。
“是啊,云中之神乃是天地灵气所孕,与天同寿,所以成长时间非能与人相比。”
“你,不害怕我吗?”季千桐抬头看着堆绣,这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地少女却给了她像是母亲的感觉。
“不害怕。”少女笑着说道,季千桐看着少女的笑容没来由的想哭,眼泪也不听指挥的从眼眶滑落,少女轻轻擦去季千桐的眼泪,说道:
“大竹山世代镇守在死灵界和浮云界的边缘,那一日,我和你母亲去山顶采摘果实,意外遇到了你父亲。”
“我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季千桐带着哭腔问道
“你父亲是个带着几分书生气息但又非常有担当的君子,你娘和你父亲一见钟情,我们最初不知道你父亲的身份,直到有了你,你父亲才像我们坦白。”
“最开始,我以为你娘会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你娘并没有惊讶。能在这样一个地方的男子,除了族人也只能是云中之神,你娘也许早就想到这一层。你父亲原打算带着你娘回死灵界,但殊云不同意,于是就有了你看到的那些记忆。”
“大竹山的人怎么能怀上云中之神的孩子?”堆绣说着说着眼眶便有些湿润,季千桐等堆绣情绪好转后,问道:“我,我是说灵魂概念上的我,真的是云中之神?”
堆绣看着季千桐有些为难的神情,深深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你娘掉落两界缝隙之后,你父亲一直在寻找你娘,但一直未曾找到,唯一的可能就是你娘顺着界流去了别的世界。”
季千桐的神情有些复杂,她从未想过,她的灵魂,她确认她存在的唯一竟然是她一直尝试躲避之物的证据。
季千桐张了张口,停顿了许久才问道:
“您,不恨我吗?”
看前面那个人的表情,大竹山恐怕已经不复存在了,至于谁干的,这个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
“恨,所以才会有前面的那个我,之前我想要把你直接传送到第七层,让你出去,但是半途中她醒了过来。”
季千桐无言可对,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无处发泄。
我到底是谁?
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一切的目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