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千桐吃下一颗止血的灵丹，但手臂上的血却并没有因此止住。对手也没有因为她受伤而减弱攻势，反而以越来越快的速度不断削减她在圆台上的立足之地。
季千桐气喘吁吁的躲过黑衣人的剑，心中越来越着急。
这个地方对于她这种极度依赖灵力的修士来说，就和身处真空一样令她感到恐慌和窒息。
冷静，冷静！
季千桐低声对自己暗示着，越是不利的情况下，就更要冷静思考。
黑衣人的招式极快，几乎没有破绽，季千桐堪堪躲过上一招，下一招便借势从另一个方向而来。渐渐的季千桐身上的口子越来越多，青衣上的血迹面积也越来越大。
季千桐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着重于躲开剑招。
反正她死不了，大不了断手断腿而已！
季千桐握紧湖光剑朝着黑衣人冲了过去，黑衣人正好借力跳起，从右上空直直朝她劈来。
季千桐侧头躲过剑锋，右手瞬间将湖光剑扔给了左手，黑衣人在空中翻了个身从季千桐上空飞了过去。季千桐瞅准机会，几乎和黑衣人同时转身，两把剑互相贯穿对面人的身体。
由于失血过多，季千桐已经没有力气站着，一下子就跪倒在地上，右臂方才被黑衣人的剑气划过，只剩半截还吊在肩膀上，血肉模糊的伤口里清晰可见切口平整的白骨。
巨大的痛感从全身各处传来，季千桐半口血全吐到了黑衣人脸上。
季千桐本还想说些耍酷的话，结果忍受不住痛苦，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等季千桐再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了第二层楼上。
全身上下的伤口已经痊愈，只有时不时传来的痛感提醒着她刚才的那一场战斗不是梦。
季千桐捡起落在一旁的湖光剑，走到了栏杆边。
第一层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布满灰尘的圆台，巨大的青铜剑。
第二层通往第三层的楼梯被一把布满绿色铜锈的圆形锁横空拦住，季千桐不敢硬闯，这座塔不知道还有什么，她真的不想每一次都废一只手。
季千桐四处看了看，在二层楼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扇小木门。
小木门的高度只够一个十二岁小孩走进去，材料是最普通四处可见的木头，季千桐用湖光剑顶开木门，瞄了两眼门里面。
木门之内是一个非常小的空间，空间正中摆着一张石桌，石桌上放着一盏油灯，照亮整个空间。
季千桐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主动出击总比坐以待毙强。
等季千桐完全进到房门，小木门便啪地一声关上，季千桐瞥了眼身后，缓慢地将自己的后背靠在了墙壁上。
除了油灯忽明忽灭外，四周安静的很。
季千桐仔细看着，在昏暗的烛光中又看到了一扇和小木门一样的门。
一点点蹭着墙壁走到门前，季千桐依旧先用湖光剑推开小木门，这一回和方才看到的正相反。
没有任何光亮，黑暗的空间仿佛是浸润在宿墨之中。浓密的黑色均匀的填塞每一缕空气，不给亮光任何余地，连这个房间里的烛光都在门前望而却步。
季千桐不怎么怕黑，但这黑的也太可怕了。
就好像是黑色本身的模样。
季千桐做了一下心理建设，掏出了一颗放光的珠子，一步一步走进了第二个房间之中。
“千桐！”常微云的声音似在天边，季千桐睁开眼睛，透过厚厚的冰层，她听见一个浑厚的声音
“从此刻起，人族共敌季千桐永沉寒潭，其余牵涉者皆除记忆。”
她差点忘了自己的身份。
也忘了，因为这个身份，无论多少次都是必死无疑。
随便了，结局如此，也只能认命了。
季千桐闭上眼，除了叹息再也听不见别的。
“千桐？”
有人在喊自己，季千桐睁开眼，面前是舍友关切的神情。
“你又通宵了？”
季千桐有些恍惚的看着舍友的脸，点了点头。
“嘛，你真的想当神棍？”舍友开玩笑的说了一句，转过头开始玩手机。
季千桐浑浑噩噩的上完了课，不顾舍友的喊声，一个人抱着书走到了操场一角。
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真实，季千桐满眼怀念地仔细瞧着这里的每一处，直到自习时间结束，星辰洒满天河。
季千桐揉了揉通红的双眼，使劲掐着手不让自己哭出来。
但泪水还是止不住的汾涌而下。
下一秒，过去的场景尽皆消失，霜州严肃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为何修仙？道心何在？”
她最初的回答是为了世人，霜州只是敲了敲她的脑袋，没说话。
当时的她还以为是给了啥夜半暗示，特意在霜州门口守了三天，结果最后被霜州提溜回茅屋，告诫她，她已经长大，不能耍小孩子脾气。
季千桐捂着眼睛，低声回答道：“为了，回去。”
参悟大道，羽化成仙之后，三千世界皆可任意畅游。
她想回去，做一个普通的每天为生计挣扎，偶尔兼职做点喜欢的事情的社会人。
“醒吧！”仿佛是从天地生出时传来的声音，一下子将季千桐从梦中唤醒。
季千桐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呆在那个锁面前，没有移动脚步。
圆形锁已经被打开，季千桐环视四周。
这还挺简单？
塔外，常微云抹去嘴边血迹，神色平静。
“元婴？”那人带着几分欣慰的看着常微云。
“常氏三子，果然名不虚传。”
常微云没有答话，而是驱使着山水剑以更快的速度朝着男子而去。
“该放下了。”常微云冷声说道。
“是啊。”男子叹了一口气，右手并指为剑，横向一划，立刻将常微云的剑弹开。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再找真相。”男子说道，负手看着天空上的圆月，清风吹起衣角，满身寂寥。
“微云，你不恨我吗？”
“这怪不得你。”常微云停下了攻势，微微蹙眉。
“这十年，比之过往岁月更长，更无法忍受。”男子顿了顿，接着道：“若有来世，我也愿效仿木家前辈，散去修为，再等她一辈子，两辈子，无论多久都好。”
男子停顿了很久，带着满腔的无奈说道：
“可是，她没有来世啊！”
世人都说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是生死，但在他眼里，最远的距离，是连死都期盼不了。
“……”常微云没有说话，山水剑也未收入灵海。
男子笑了笑，主动发起了攻击，常微云持剑抵挡，却一剑插进了男子的心脏。
“褚闻歌！”
常微云瞳孔一缩，伸手扶住了男子。
“实属无奈，微云，此次，若是她无法破塔，我再不踏足扬州。”
常微云扶着褚闻歌，良久没有说话。
“此事，等她出来再说吧。”常微云道，扶着男子坐在了屋檐上。
月色如水，将整个扬州都笼在了水底。无数的竹影在月色里摇晃着，若水中荇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