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是楚巽在宫中住下的第一晚，宫中女奚算不上多，在身边伺候的也都是内侍，住的宫殿也是距离皇帝寝宫最近的地方。
打从入了宫门后周瑾瑜便自己一人离开了车撵，也不曾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楚巽眼见着外头日头落下，寝宫之中也开始上起了晚膳，心中稍安。
看来陛下今天是不会过来。
想来也是，又有几人能够不畏惧学习，尤其是极为枯燥的启蒙。
可楚巽终归还是想差了，周瑾瑜不仅赶在晚膳开始之前到了，还是带着一堆尚未批阅的奏章一道过来的，他刚一进殿门便让内侍官将奏章放在一边的书桌上，而他自己则拎着一只食盒坐在了餐桌边上。
“微臣参见陛下。”
楚巽连忙跪下行礼，这一次也几乎是没有任何意外的就被周瑾瑜给拉了起来，抬眸便对上那人带笑的眼睛。
“爱卿不必多礼，恰好朕也未曾用餐，一道？”
餐桌上，两人都不曾言语，屋内气氛倒还好，算不得尴尬，只是在用过晚膳之后，周瑾瑜便坐在了书桌后头拿起一本奏章装模作样的看着。
楚巽也陪着站在一边，“陛下，折子，拿倒了。”
周瑾瑜将折子翻过来看了片刻便也将倒置的折子翻转了过来，实际上，瑾瑜也看不明白，便只是借着看折子这档事去按时楚巽到自己身边来。
如今殿内也只剩下了楚巽伺候在旁边，周瑾瑜便也直接喊了他的字。
“安歌，朕看不懂，你念给我听，这些折子今天都要批完的。”
楚巽也不上前，反倒是转身去了内间将自己从家中带进来，尚未完全分类的一本启蒙用的书拿了出来，楚巽将书本放在了周瑾瑜的面前道。
“陛下往日里是怎么处理这些奏章的？微臣如今虽是帝师但也只负责教授陛下学业上的问题，有关国家大事，陛下当真要让臣念？”
周瑾瑜盯着他看，冬日里的酉时已处在夜晚，殿内烛火稍的虽是旺盛但说到底比起日光还是要差上许多，略微摇曳着的灯火打在楚巽的面上，仿佛平日里那张冷冰冰没有旁的情绪的脸也柔和了不少，借着这一份灯火，瑾瑜甚至看到了在楚巽的耳垂上生着一颗不起眼的朱砂痣，就这样看上去，好看极了。
周瑾瑜甚至忍不住在想，要是能够盯着看一辈子也不错。
楚巽正翻着《三字经》，看着上头自己幼时祖父留下的批注稍稍出神，可也久久未能听到周瑾瑜的回复，便也抬头看了他一眼，便见着对方正直着头看着自己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陛下，陛下……”
楚巽一连唤了几声，周瑾瑜方才回过神来，想到之前安歌提的话，便也以为他是在等着有关奏章能不能看的答案。
“可以，朕对安歌不会有任何保留，别说是奏章，便是别的，只要你想，朕都可以。”
周瑾瑜说的认真，楚巽听得发懵。
“嗯？”
只依稀记得自己年幼时与其相处的那个周家小公子并非是如今这幅呆傻模样，难道自己认错人了？还是记忆又被人动了手脚？
“陛下，臣只是见陛下出神，便想着唤陛下一句，并未……”
楚巽的话还没有说完，周瑾瑜便将桌边的奏章塞到楚巽的怀中，并扯着他的衣袖将人往座椅这边带，因着不曾防备和惯性，楚巽还险些摔了一跤，只不过好在被周瑾瑜接住。
“你读吧，朕放心你。”
周瑾瑜将半个椅子让了出来，强行按着楚巽坐下为自己读折子。
宫中的椅子虽都做的宽敞，但两个人一起坐着未免还是有些拥挤，楚巽都想着尽量往边边角角上靠过去，可抬头却看到皇帝的眼中皆是坚定，楚巽也在这一份坚定中慌了神，拿着折子微微感叹一声。
新帝虽是文盲，虽是武将出身，但到底还是继承了周夫人的半数容貌，在沙场上呆着的那几年让他看起来比京城中的那些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公子们看着要结实些，这一副容貌在他身上倒是不显女气，颇有一股子江湖正道的意味，若真的是处在江湖之中，他这日子未必会过不好，可偏偏又黄袍加身。
想来自己见过他几次，一次是城门口得胜还朝穿着盔甲别着弯刀的模样，像是从地狱中杀出来的魔，虽是俊美但也令人畏惧，一次便是在府中穿着便服的模样，笑起来的样子很是温顺。
刚想到这楚巽便被自己脑子的那一句温顺给惊了，总觉得自己是被鬼迷了心窍，这样一个动辄杀人抄家的铁血皇帝有温顺一词来形容，怕也是自己疯了。
楚巽收起心思，将目光聚焦在手中奏章上，本想着想看一遍再念出来，可如今这折子只看上一眼便让楚巽生出有些不知该不该念出来的想法。
这份折子是氏族传上来的，说是便是新皇登基已有月余，可后宫尚空，莫说是妃嫔了，就连皇后都还没有，目想要谏言皇帝公开选妃。
楚巽看着这本折子默默将其放下，而后，便站了起来，弯腰，告罪一套流程做下来便是极其顺畅。
“陛下，臣斗胆问陛下一言，陛下可有心上人？”
周瑾瑜心中虽是希望安歌问自己这一句话是出自内心的，但终归自己与安歌认识的时间算不上长，且安歌不同于自己是个肤浅的人，且安歌是在看完折子之后问出的这一句，想来问题便是与这道折子有关。
“有。”
听着这个答案，楚巽心中便也松了一口气，只是在这丝松懈之下还隐隐约约的藏着点不爽利，只是自己未曾发现罢了。
“陛下，礼部杨大人上书陛下选采女，扩充后宫。”
饶是周瑾瑜心中多少猜到了些许会是感情方面的问题，却不曾想过自己心悦之人用着公事公办的语气和冷漠表情去说着这一件事，即便，对方确实对自己似乎，好像，大概没有什么心思。
周瑾瑜看着他便气不打不处来，想着改日要寻个什么由头去找找礼部这些人的麻烦，只如今他还是想要知道楚巽心中想法的。
“爱卿以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