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个子还想跟保安扯皮，回头一看，刘杉脸白得像拍鬼片，额头上的汗抛沙似，他想都没想就把刘杉放了下来，趁他还没站稳的当口把人打横抱起就往外冲。
保安站一旁，整个人都傻眼了。看着这波操作暗咽口水，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骂骂咧咧道：“你小子不要太嚣张，再闹我喊你班主任来。”
高个子全没搭理。他长腿一迈，抱着刘杉大摇大摆地从保安眼皮子底下小跑出校门。
高个子跑到马路边才停了下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路上的过往出租车。这一系列的动作完全猝不及防，刘杉还没来得及阻止，已在他怀里躺平，他魂都快吓没了，脸上直发着烧。
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公主抱。刘杉眼一闭，有种西楚霸王被逼到乌江的既视感，心头暗叹——朕0绯闻的气数已尽。然后认命般，开始闭眼装死。
“小刘，挺住，我们马上去医院，等你好了，哥带你去吃好吃的。”高个子笨拙而真诚地说道。他的话像一盆炭火，炽热又滚烫。刘杉脑子嗡嗡响，记忆的开光嗡的一下重新启动。
刘杉自小体弱多病，儿时夜一黑透，他矮小的妈妈就抱着他朝医院狂奔。量完体温要打针前先许诺说等他打完针就给他买好吃的，后来说到做到绝不含糊。过往旧事他大都不记得，唯独冬夜飓风下那个温热的怀抱依旧嵌在骨子里。
下课铃声敲响，校门口来了不少取快递的人。三点一线的生活平淡而漫长，校内任何小道消息都能像风一样，穿巷过街，成为乏味的学校生活中的一味调剂品。
当晚学校tie ba惊现热门帖——《霸道总裁和他的娇羞小基妻》《总裁强制爱，小受难为哉》，取材自他们俩。
另一头。
保安火急火燎地敲开小马哥的门，看着一脸淡定喝茶的小马哥，他气急败坏地描述小霸王的嚣张行径：“真要不得，我当保安这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浑小子。”
“就这？”下马哥抿了口茶，“我知道了。”
保安：？？？
“不是老师啊，你这是纵容，要不得。”保安生气值暴涨，“他容易恃宠而骄的。”
“这事我知道了，”小马哥喝了口茶，烫了嘴，“还有其他的事吗？”
保安半句话都说不出口，骂骂咧咧走了出去，心想碰到的都是什么人。
市中心医院。
高个子抱着刘杉来急诊部挂好号。
十分钟后。
医生嗯了下刘杉的肚皮，他小声地“嗷呜”了一下，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嘴皮子动了动，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你轻点，医生。”高个子站身旁，急眼了。
医生白了他一眼，那表情是“你哪根葱这儿还轮不到你发言”的意思。
“痛吗？”医生又摁了下刘杉肚皮，面无表情继续问。
“这不是废话吗？”刘杉没说话，高个子抢答道，“医生，你看他脸都白成什么鬼样子。”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医生也来了脾气。
“你有病还是他有病？”高个子瞬间火大，“你行不行啊，不行就换个医生。”
行走医学界几十年，头回被怼的医生：……
受害人刘杉吓得魂都快没了，他像个肉夹馍，夹在两人中间，手和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算了算了。”
“鸡哥冷静点。”
……
身后来应诊的年轻病患一见气氛不对劲，纷纷化身和事佬，你一言我一语劝道。
医生理性回归并没继续回怼，按流程让刘杉去血液科化验。高个子还想说什么，有人打来电话，他看到名字，急急跑了出去。
刘杉长舒了口气，捂着肚子扶墙往前走。
“小老弟，坐上去。”高个子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个轮椅，推到他面前，“我来推你。”
刘杉：？
“别怂，”高个子眼睛黑又亮，“说上咱就上，不上不是人。”
刘杉：？
“哪里来的？”刘杉咬了下唇，弱弱地问道，“我……”合适吗？
“这你别管。”高个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无法解释，干脆耍起无赖来，“我数个数，数完你没上来，哥直接上手抱你上来。”
“3”
“2”
“1.5”
……
随着数字一点点缩短，刘杉的恐惧到达了顶点。他从眼角余缝看了眼高个子，他似乎乐于玩这个游戏。
“1”高个子得意道，“那我动手了。”
刘杉跟老鼠看到猫一样，吓得魂都快没了，心不甘情不愿地老老实实地往轮椅上坐了上去。
高个子得意地吹起口哨，推着刘杉往前走，转角处碰到一个护士。
“你儿子这么大了啊？”护手一看刘杉，瞬间明白了什么，打趣道，“看这样子，不像亲生的啊。”
坐着都中枪的刘杉脸上热浪翻涌。
“对啊，都怪我，年少不懂事，英年早婚。”高个子自然地接过话，龇着一口白牙，“还很不巧，喜当爹。”
“信了你的邪，”护手推着治疗车继续往前走，走了没几步似乎想到什么，回过头，叮嘱道，“臭弟弟，用完记得归还原处。”
“遵命，护士小姐姐。”高个子随手比了个敬礼的手势。
护士笑吟吟地离开了。
高个子推着刘杉来到化验科，还了轮椅。
两人拿着号子坐铁凳上等。等的过程中高个子跟坐铁钉上似，左右扭动着。刘杉意识到他有点不对劲，想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酝酿了好久的话终究没说出来。
正进行自我心里建设时，护士出来喊他去抽血。
刘杉如蒙大赦，长舒了口气，刚准备起身，高个子跑他前面，支支吾吾道：“那个，小刘，你饿不饿啊？我去给你买点吃的，你想吃什么？”
这不是高个子的行事风格，刘杉用余光偷偷打量了高个子一眼。
高个人满眼不安，似乎心里藏着事。刘杉像一只蛰伏于洞穴里的孤狼，他有时间和耐心去等。
“我不饿。”刘杉下定决心，有气无力道。
“都这样了，还嘴硬，小刘，你先抽血，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啊。”高个子还没等他给出回应，逃也似跑去了出去。
刘杉根据高个子的微表情，初步断定他大概有点晕血，又碍于面子和尊严不想让别人发现，所以就桃之夭夭。他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抿嘴一笑。
医院人来人往，刺鼻的药水味儿四处飘荡，穿白大褂的医生争分夺秒从死神手里抢人，病患脸上愁容惨淡。而另一墙之内的产房门口，坐满提心吊胆又满怀期许地等着家庭新成员的诞生的人。
一室之内，有人生有人死。
刘杉趴窗口上，伸出纤细的右手。给他扎针的是个实习护士，扎了好几针没扎准，不以为然地继续往下扎。刘杉白嫩的手背像被蚊虫叮咬过，露出红色圆坨。他咬咬唇，鼻尖一酸，有点委屈，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你会不会扎啊。”身后响起严厉的呵斥声，“不会扎别乱扎，你看小刘都被扎成筛子了？”
“对不起。”护士急了，又一针扎下去，总算扎准位置，“下一位。”
“对不起就完事了？”高个子愤愤道，“对不起有用，还要警察干嘛？！”
护士不知道该说什么，低着头，坐等暴风雨来临。
刘杉心头有股暖流缓缓流过，他回身一看，高个子手里提着一袋子花花绿绿的零食，他有注意到，高个子说话过程中眼睛自始至终都盯着零食，好像生怕自己一松懈，零食就长脚溜走了。
“谢谢”刘杉喉咙沙哑，也不顾身旁那么多人看着，羞羞答答地推着高个子往外走。高个子后背被一股温柔的力量给轻轻推着，炸掉的毛瞬间被撸顺，身上的戾气消失殆尽。
“干嘛推我，还没找她算账呢。”高个子试图做最后的抵抗。
“我没事。”刘杉拿棉签摁住抽血口，“结果要半小时才能出来，你要不要先走？”
“那哪能？我是那样的人吗？你少看不起人，”高个子一着急，瞪大眼睛，眼睛像被针头扎过，整个人有点眩晕感，“小刘，扶我一下。”
“你没事吧。”刘杉快步走到他身边，扶着他往座椅那边走过去坐下，“你要不要也去看看。”
“不用，我坐一下就好。”高个子扶额。总不能说自己晕针吧，那也太丢人了，面子还要不要了。
刘杉紧张地睁着一双无辜大眼，不安地看了看他，想从他面部表情判断他此刻的心理活动。
“小刘，我真没事。”高个子生怕被他看出端倪，忙转移了话题，“小刘，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我听说生病的人心里都比较苦，就给你买了点糖，你吃吃看。”
刘杉拆开白色塑料袋，看着花花绿绿起码有十几种糖，小嘴一撇，这得心里有多苦，才需要吃这么多糖？！
“不爱吃啊？”高个子看他犹豫的样子，有点不开心，“小刘啊，你得多吃点，才能长我这么高，那啥有我这么大。”
他一说起这个，骄傲感爆棚。
刘杉想反驳，但被戳到命门无从开口，瘪瘪嘴，撕了一包糖，丢一颗到嘴里，糖果在口腔里蹦迪，甜味儿从舌苔一点点蔓延。
甜食治愈能力真是一级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