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匡临曜握了握拳头，直到最后他还是没敢去触碰自己放在心尖儿上的人。
“陛下！夜公子他……”一名身着侍卫服的带刀禁卫迟疑道。
匡临曜看向他，“你们一群人连个人都接不住吗！”
“这——陛下，臣等在空中接下了夜公子，但又被他一一给挣开了……”
跪在地上的侍卫们，没有一个敢抬头的。
这些年的鲜血般的经历让他们都明白自家皇上有多爱护血泊中的那名男子。
而现在，那个被自家皇上精心呵护的人，死了。
死在皇上和他们的面前。
匡临曜冷哼一声，蹲下身子，轻柔的抱起血泊中的夜承谦，含情脉脉的看着怀里的人儿。
过了许久，匡临曜缓过神来，头也不抬的开口：“备水，为夜卿净身……入殓！”
说完，心早已经乱了的他，无暇顾及众人心情，失魂落魄的抱着怀中人向寝宫走去。
跪了一地的众人面面相觑，明显感受到自家皇上情绪里压抑的怒意和悲伤，却不敢说什么。
……
匡临曜推开门，小心翼翼的走入充满花瓣的浴池，浴池里飘着的花瓣散发出淡雅的香气，水面上雾气缭绕。
他踢掉鞋子伸脚探进水里，温度刚好。朝侍立一旁的奴仆打了个眼色，奴仆们福了福身就全部关门退了下去。
整个屋子顿时就剩下匡临曜和怀中的尸体，显得空旷无比。
匡临曜护着怀中人走进浴池，直至水没过了自己的腰际才停了下来。
他低头轻柔的把怀中鲜血淋漓的人儿放正，一只手轻而有力的揽着池中了无声息的男人，另一只手开始脱着已经被弄脏的衣服。
一层又一层，直至把怀中人的衣物褪下，他才停手。
看着怀中已经逐渐僵硬的身体，匡临曜扯了扯嘴角，内心一片惘然。
为什么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明明已经很努力的去呵护了，为什么心爱的人还是死了？
明明该死的……是他。
就算要死，死的人也应该是他啊！
这些年他也早就做好了死在对方手中的准备。
可为什么到了最后死的却是子言？
匡临曜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杂乱的心态。
匡临曜拿着羊绒，用温度适中的花瓣水一点一点极尽温柔的擦拭着怀中人的每一寸肌肤。
擦到夜子言后背那一道长长的疤痕时，匡临曜深深的吐了口气，这道伤疤不论什么时候看到，都感觉刺眼的很。
这些年他也给过不少祛疤的药膏，但夜子言从来没有用过……
那人除了想要杀自己的时候会接受部分东西，大多时候给的东西基本是不碰的。
匡临曜双眼无神，摸了摸夜子言后背的疤痕，继续擦拭着。
擦了大半个时辰，才满意的停手。
这时整个浴池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空气中也充满了刺鼻的血腥味。
匡临曜将心爱的人打横抱起走出浴池，手指一一扫过一旁的奴仆准备的干净衣物。
黑色、青色、蓝色……都是夜子言喜欢的颜色，却没有他喜欢的颜色。
匡临曜自己最喜红色。
因为他第一次见到夜子言时，夜子言穿的就是红色，虽然那个人当时衣冠不整，但不得不说却极具诱惑力。
匡临曜是见过不少人穿红衣的，不过不论是当时还是现在，都没有人能够将红衣穿得如夜子言一般风华绝代，独具韵味。
那时的夜子言一袭杂乱的红衣，嘴角带着说不清楚的笑容，浑身散发着描述不出来的气息。
然后，他就沦陷了，陷在了那一袭红衣，那一抹笑容之中。
一见钟情，不过此般。
……匡临曜抚了抚额头，回过神来。
看着面前衣物，他有一种想要给怀中人换上红衣的欲望。
但夜子言本身其实并不喜欢红衣，衣柜里也是没有红衣的存在。
虽说对方这些年偶尔为了讨好自己，也穿过几次红衣，不过一向是穿一次就扔一次，从来没有往本人的衣柜里塞过。
也是……夜子言本就是个低调的人，不喜张扬至极的红衣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初见那次之所以穿一袭红衣，根本就是个意外，而且也……不是为他匡临曜而穿。
匡临曜抱着夜子言的双手不由得青筋暴起。
是啊，要不是自己让对方国破家亡，自己甚至连入那人眼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放在心上了。
现在他到是入了夜子言的眼和心，但对方一直想要的……是自己的命。
想到这里，匡临曜苦笑着放松了紧绷的双手，甩了甩头，随意挑了一件顺眼的衣服给夜子言细心的穿上。
反正……这些衣服都是夜子言喜欢的。
而他，不论到什么时候，都不想强迫那人，也不想做其不快的事。
哪怕……夜子言现在已经……死了……
匡临曜抱着夜子言走到床边，温柔的将其平放在床上。
然后抚摸着刚给对方换上的衣服，愣愣的发着呆。
不知过了多久，匡临曜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颊，褪下身上的衣衫，转身再次走进了浴池，只是现在浴池里入眸皆是血红色，还带有微微刺鼻的铁锈味儿。
他靠在浴池边缘，微闭着双眼。
冰凉的水刺激着他的身体肌肤，这时匡临曜才感觉好受了些，杂乱的心情也平复了点。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夜子言，根本静不下心来思考其他的问题。
不过这样可不行，他必须好好想想是哪里出了纰漏，夜子言又是什么下决心寻死的。
他在刚擒下夜子言的时候，为防那人不管不顾的寻死，就对其说过：你的国家是朕灭的，你死了，还有谁会为你们苍幽国复仇！所以，夜承谦，你要好好活着，朕等着你报复！
可为什么那人坚定这么多年的复仇，最后却放弃了，还是以……这么残忍的方式放弃了……
直到现在，匡临曜才惊然发现，对于夜承谦夜子言这个人，他其实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了解。
这么多年来，他自认的能够分清夜子言什么时候是真心，什么时候是虚情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