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边有一个和我长得一样的人。我讨厌一样。"说这话的方司迁就像一个正在看见一个跟他共享糖果的孩子，他看着徐恩和的眼睛，朝着最深处探望，试图从那眸子中读取到其他不同的情绪。
捕捉到的那沉稳不惊还是如同最初，他还是解释了一句，“不是他。”
“你很失望对吧。”方司迁苦笑起来，本是无声的发笑，挂在脸上捎带着苦意，后来那脸上的笑逐渐猖狂起来，好似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让他笑得癫狂，笑得眼底泛了红。
他只是不懂，在书上也无法找到答案，又给出了答案，一份感情谁更看重，谁注定就是要伤的更重。
他就是一个可笑的参赛者，画地为牢制造了比赛的假象，实际上这游戏里只有他一人，那个人根本就不在乎。
失望吗？徐恩和不知道答案，无数次期望再次遇见的人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了面前，满身血迹，带着另一个生命的衰亡，他已经无法体会情绪在心底发酵，信息量太多，他就是一台死了机的电脑。
大脑一片空白。
方司迁笑够了，看向徐恩和的眼眸变得通红，这时徐恩和才发觉他长高了许多，快和他一般高了，几乎可以和他平视。
他要以怎么样的态度面对他的归来，以沉默还是以热情来回应，他们始终是两个对立的组织，曾经在深渊努力向上攀爬的那个孩子松开了手，坠落无尽的深渊，站在暗处狞笑。
“你不能......"还是你不该，徐恩和不知道如何劝诫，做过的事情无法抹杀，方司迁就是在等他做决定，是像六年前那样再一次亲手杀了他还是放过他。
“是我不好。”卡壳了许久的徐恩和，像一台老旧的电报机，断续之中才能勉强挤出这几个完整的字，对于方司迁他更多的是愧疚，答应他的事情从未做到，反倒是方司迁懂事的一再退让。
刚进A区的徐恩和还是雄心满志，要做出一番成就令他们刮目相看，事实上他也做到了，只不过他也没有想过，为何抓捕实验体比想象中的要顺利多了。
方司迁实验体的身份暴露之后，也得到了部分认证，这一切也有方司迁的功劳，这也是为什么徐恩和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方司迁，在他的身上从来都没有看见过任何有关实验体的迹象。
他纯真干净的就像一个玻璃制的完美小孩。
最喜欢的就是他的眼神，其实他的眼睛和大多数人一样，褐色的瞳仁，长睫毛，只是他看向别人时就流露出了对这生活的贪恋和美好，他的心是干净的，徐恩和能够感知到。
站在他面前的方司迁是痛苦的，他同样能够感知到，即使他每一句话都砸极力撇清那些曾经，表达出对鲜血和暴戾的麻木，但是他的本质还是那个木讷干净不太爱说话的孩子。
徐恩和只是不知道如何救他，他就站在面前再一次伸出了手，他很想伸手回应，每一次伸手都被推向更远的距离。
“徐恩和，为什么啊？”方司迁第一次唤他的全名，平时只靠眼神和动作沟通的两人，面对这平辈的称呼都有些局促。
是他亲手进的总部，也是他亲手开的枪，更是他亲手抹杀他所有的希望，这些他无法辩驳，以至于死去的方司迁站在他的面前，真的开口问他为什么的时候他突然憎恨人类语言这个功能。
“事情发生了，谁也更改不了。”徐恩和只能用最理智的话语区回答，从口中说出的每个字都精准的撞击在方司迁的心头。
“方司迁，你们不是一类人。”
方司迁朝后退了几步，整个人完全隐藏在黑暗之中，这一次他的声音更轻了，还是精准的传入徐恩和的耳边。
“怎么不是呢。"他的声音太轻，浅到像是只是轻叹了一口气。
“或许，你从未了解过我。”方司迁补充了一句，这一句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像是梦呓，也像安慰，屋内忽然就静的可怕起来，安静到听得见他们彼此的呼吸声。
下一秒，方司迁变戏法一般从袖中掏出的短枪瞄准徐恩和的正额，毫不犹豫扣下扳机，徐恩和立即反应过来，电光火石之间的徐恩和已经侧过身避开，拔出腰间配枪，
一声子弹对撞的迸炸声传来，屋子里还是静的不像话。
徐恩和在屋子的左侧的橱桌后，矮着身子慢慢站起身，屋内一阵白雾，子弹内不知装了什么，烟雾呛人的很，门口大开着，方司迁从那烟雾中离开了这间小屋。
他的鞋底沾染上了血迹，那血印一直到门口，刚刚那一枪，他的肩头应该也瘦了伤，伴随着那血印，还有新鲜的血液一滴一滴拖到门外的痕迹。
他真的开枪了。
带着诡笑和报复的快感，他的眼眸中再也不见昔日的影子，开枪的那刹那徐恩和只看见了一个一心只想让他死的实验体，那眼中、心中都是带着无尽的恨意。
走的太快了，又庆幸他走的快。
否则接下来徐恩和也不知道如何收场了，他从橱桌后走了出来，走进黑暗之中，二楼没有光，黑暗之中一个黑影仰躺在门前，一只手垂在楼梯口，身下的鲜血顺着台阶还在一点一点的往下滴落，汇集满了一滩便朝着下一个台阶涌去。
他站在黑暗中无法感受方司迁站在这里的感受，即使在了解一个人也不是他，或许，他说的对，他从未了解过他，他们只是彼此熟悉走的近了一些，心里的距离始终遥远。
屋子里的窗户都是大开着，烟雾散了一些，月光移了位置，却始终照不进来。
徐恩和按下阁楼的灯，灯光忽明忽安，骆田惨白的脸在闪烁的灯光中显露出来，睁着一双大眼睛仰躺着看着他，张大了嘴巴似有千言万语，那截裤腿依旧空荡荡的，终于，整间屋子都亮堂了起来。
鲜血一直淌到楼梯的最后一节阶梯，那附近躺着小半块碎掉了的圆形硬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