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那我们现在就去吧！看，我已经穿得暖暖的了！”她挥了挥流云水袖，也许是刚刚吃了东西的原因，凌儿感觉全身都暖洋洋的。
看来凌儿姑娘是真的只对红叶感兴趣……芙蓉沉吟，并没有反驳她的说辞，欣然应是的同时，挥手招来小宫女，吩咐她们先去做些准备。随后，她和茉莉一左一右地护着凌儿，一起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回廊上的风比想象中要大，所幸心细如发的芙蓉早有准备，抖开挂在臂弯里的披风，替凌儿裹了一个严实。
“谢谢！”
系好衣带准备抬头的时候，不经意从上方飘落的这声道谢，让芙蓉有些怔忡。她进宫虽只三年有余，但昔日在王府服侍过的主子却不知凡几，也只有月皓纭和凌儿这两位主子都是与众不同的妙人儿，竟然会向她们这些婢女道谢……
然芙蓉随即也便释怀了，难怪明腾帝会动心，也许正是因为这份来自灵魂的共鸣吸引着彼此的心，才会让人越陷越深不是吗？
“凌主子无须客气，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她屈膝行了一礼，起身的时候眼神中闪烁着某种名为坚定的光芒。“御花园的爱晚亭是最好的赏枫之处，我们直接去那里好吗？”
“好。”凌儿无所谓地点头，她此刻满心满脑都已经是红叶了。
“那里摆有一具古琴，是前朝传下来的名器，名为‘红泪’。因其琴身通体暗红、琴音催人泪下而得名。姑娘今日乘兴也可抚琴一二。”
“抚琴？”凌儿脚步一顿，不明所以地看向芙蓉，“我不会。”
又不会？要不是芙蓉在一旁看得紧，茉莉差点就一掌拍向自己的额头，以表示她的震惊了！敢情看似满腹经纶、学富五车的凌儿，就是绣花枕头一颗不成？！月落的名门闺秀里，不懂操琴的人可是屈指可数的啊！
“那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凌主子对其中哪一样比较有心得呢？”芙蓉也是一惊，但是表面上却没有流露出半分。她本以为，以凌儿阅读之广泛，这些晋升妃位需要考校的德、言、容、工，对凌儿而言都应该是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而已，却不料……
“抱歉，凌儿好像，都不太懂……”敏锐地发现身边两位大宫女的脸色都有些不对劲，她喃喃地越说越轻。
“那刺绣呢？凌主子可会裁衣刺绣？”茉莉忍不住插嘴问道，大咧咧的嗓音拔得很高。
奈何回答她的依然是凌儿摇头的动作。小时候有没有学过她不知道，就算有，如今也已经完全不复记忆了。而有记忆的那段日子，她日常所做的大略就是和相思清狂一起狩猎、玩耍，青山空寂、绝谷独居，谁会教导她这些？
不过看到芙蓉她们因为自己的回答而一副急得团团转的样子，凌儿下意识地就以为是自己的错，便一心想着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你们不用着急，凌儿虽然不会，但是可以学啊！你们可以教我吗？”她非常想当然地以为，这些东西，只要她愿意学，就一定可以学会的！
但是她有这样的自信，芙蓉和茉莉却没有办法如此乐观。和月落的名门闺秀动辄十几年的基础相比，凌儿就算从此不眠不休地练习，也未必能入得了负责考校的那些个老妖婆的眼！
因为月皓纭尚未立后，四妃之位亦空悬，凌儿若想得封号，按月落的律例，必须由五位亲王王妃联合对她的才学、技艺等等进行考校，通过她们的认可方能被赐予头衔。但月落王后宫空置、膝下犹虚，这些个王妃可都是有适龄出嫁的女儿的人，自己捞不到的，又岂会轻易便宜了别人？！
凌儿若有真才实学，看在月皓纭的份上，她们想必不敢做得太过分；但若凌儿真的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说不得，即便明腾帝再宠爱她，最多也只能将她留在身边伴驾而已！那将来她年老色衰，不再受宠了怎么办？有孩子了怎么办？子以母贵，难道让堂堂的王子只能名不正言不顺地长大吗？
想到这一点，一向藏不住心思的茉莉脸色都白了：“教？怎么教？我和芙蓉姐都不会啊！”贫苦人家出身的孩子，幼时哪有人有闲暇学这些？
“是吗？”凌儿不以为意地安慰道，“没关系的，到时我找两本乐谱和教授指法的书自学好了。”
一个趔趄，好容易稳住身形的芙蓉只能苦笑。自学？礼部尚书慕容承渊的长孙女慕容月华在琴之一道上自幼天资过人，于冲龄之年便拜在了墨夜琴道第一人——虞謦真人门下。习艺至今一十二年有余，且每日练琴都在三个时辰以上。
可就算是她，今年端阳宫宴之上自信满满地操琴一曲后，非但没能技惊四座，还被镇南王妃评价不过“平平”而已。惹得年方二八、养气工夫尚不足火候的慕容月华满眶含泪，最后不得不中途告罪离席。自学？芙蓉只能苦笑凌儿的天真和不解世事了！
但是这一切她都只是藏在心底，言辞之中丝毫没有反驳凌儿的意思：“好的，芙蓉稍候会和书库总管邱公公提一句，让他下次送书来的时候先做一番挑选。”
“好的，谢谢！”又是一句道谢，显然，觉得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了的凌儿心情大好，顾不得寒冷，她在稍嫌空旷的回廊上走得飞快。
*
芙蓉和茉莉并没有夸张，御花园中的红叶确实蔚为壮观。虽然比之昔日凌儿在森林中的所见失了大气磅礴，但是能工巧匠们的精心布置却亦胜在了细微精致。
爱晚亭三面通畅，皆可观景，只有背靠的一面有墙。雕花精美的石墙上刻着一幅龙飞凤舞的书法，字体大气沉稳中透着俊逸飞扬，凌儿几乎一踏入亭子便被吸引了过去。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她一字一字地读着那首前朝留下来的绝句。是什么人，竟可以将一首如此飘逸优雅的古诗，写出这般金戈铁马的气势？